尹月娥自小胆子就打,便毛着胆子试了几次,却果真奏效。进宫未到一月就升到七子,同已经怀孕了的宁蒗平起平坐。
她便更加肯定了,陛下这是高处不胜寒,奴婢已经够多了,不需要连妃嫔也是那般软骨头。
尹月娥扬起脸,见陛下蹙眉。便微微撅嘴,“陛下,倒是说话啊,这名字不好吗?”
刘彻双目直视向她,抬手便把手中的笔撇了,墨汁在玉石殿上划过。转身就要走,尹月娥到此时才有些发慌,却自觉没有做错什么。也不肯小意认错,轻声呢喃道:“这名字怎么了,跟我发什么脾气。”
她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刘彻听着。也是想着他能顿住脚步,给她一个台阶下。
皇帝果真顿住了脚步,转身回来。她心间便重新又雀跃起来,嘴里不肯饶人地抱怨道:“妾怀着身孕,这天又热也不敢用冰,陛下还这样吓唬妾。”
她这话自觉说的也不过分,正要上前挽过陛下的手撒娇。却见他铁青着脸走到案前拿起丝帛,两下便撕破扔在地上,含怒道:“不知所谓!”
不等尹月娥再说,头也不回地出了殿门。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绿音进来时她已经抽抽搭搭哭上了。
想着还怀着身孕呢,连忙去绞了帕子来给她擦脸。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良人这是怎么了?陛下怎么就来这么一会?”
尹月娥低声问道:“陛下走了?就这么走了?”
绿音点头,“婢子也不敢问,看陛下脸色很是气的不行。”
尹月娥此时也有些后怕起来,却还是不解。“他这是哪不高兴了?平日里你们劝诫说过分了,他反倒还笑。”
她喃喃道:“不就一个名字吗?还是公主名字,不喜欢就不用好了。”
绿音却紧忙道:“良人,什么名字?”
“毓。”她漫不经心地回道,心里还在回想刚刚的情景,不相信是因为名字惹恼了皇帝。
绿音一下急的跳起来,也顾不得许多。“良人啊,您犯了大忌。那谐了代王殿下的名讳,是陛下最不喜的。”
代王殿下?
尹月娥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等反应过来心间又是苦涩又是不信。“你是说谐音了昱字,我当时哪想到这啊?”
再说了这是个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不过因为是皇后所生,陛下便珍爱的不行。取名为日出之意,又序了年齿,还封给文帝旧时为王时的代王封号。
这等轰动一时的大事她自然知道,不过已经过去了六千年。这孩子又是生下来就没的,哪还能想起来避讳?
当下便恨恨不平,却又不敢说什么别的叫人听了去。皇后虽病重许久,但皇帝却还是爱重万分。一月中还有十多天要去椒房殿中陪她,平时怕旁人扰了她的清净,就是尹月娥为良人后也不叫去见见。
皇后身份高贵,她也从来不敢起了僭越之心。只是没想到,在陛下心中对她如此的爱深情重,心下郁结在心,一夜难眠。
同样难眠的还有宁蒗,这夜她竟然梦到了王西语。梦中竟是她已经死了,却是来回来找她寻仇。
宁蒗便慌不择路地一边跑一边喊:“你死是陛下赏的,能关我什么事?”
她只是不依,阴冷笑道:“要不是你当日教我用平儿来争宠,我怎么能?怎么能?”
王西语说到这里,失悔不已,咬牙切齿地扑过来。
宁蒗“啊”地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热的满头大汗。却在明白是做梦后心间松了口气,流珠从外间跑来,点亮灯。“七子,怎么了?”
她摆手示意叫把灯吹灭,“做了个梦。”流珠正要依言而行,宁蒗却又改了主意,唤过她轻声吩咐了几句才叫她出去。
宁蒗重新躺下,却是久久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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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的夜安静许多,也凉快许多。阿娇没有烦心事,却也一时没有睡意,在窗边迎风坐下。
山中蚊虫多,张良便在松石斋中遍种驱蚊草,幽香四溢。开窗也不用担心蚊虫侵扰,她小口抿着****看着夜色。
夏夜天穹中星辰繁,波光点点,闪闪烁烁的,跳动着细小的光点。一轮细月正穿过一层透明的云,清水般的月光淡淡地打在稠密的柏树叶子上。清风过处,沙沙沙,沙沙沙,像极了一弯响亮的清水。
朦胧的银纱间,群山黑魆魆阴沉沉浑然一体。油绿色的青叶,修长的枝干兀立着,就是风来也不动颤。
她放下玉杯,倚靠着窗。
这几日闲下来时她都还在想吕后,想那个现在在宫中说起来又叫人畏惧又叫人向往的开国皇后,这个第一个临朝称制的皇后!
吕后,她会是张良的小师妹吗?
阿娇不知道,但却依照这个思路越想越心慌。世人说起吕后时先想起来的就是危害天下的诸吕之乱,文帝能继承帝位就在于当时权衡之下认为薄太后心性温柔,不似吕后刚毅。
吕后这一生为高祖生育儿女、孝敬双亲,镇压叛逆,巩固汉朝江山。可谓劳苦功高,但在宫中却是不敢轻易提起的忌讳。
无外乎吕后掌权后杀诸侯王,铲除异己,破高祖不封异姓王之先例,遍立诸吕为王。心性狠辣,亲手造就了惨绝人寰的人彘,天下人无不为之闻风丧胆。
却没有人想过她初嫁时高祖便已经有了一个私生子刘肥,吕后却视为己出,没有丝毫苛刻之举,实属难能可贵。
高祖少时不事农桑,浪荡于乡间。三天两头便不见人影,吕后只得亲自下田劳作,自食其力。等高祖揭竿起义后,更是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吕后前期作为堪称贤妻良母,而高祖却对不起她,或者说就是他成就了后来疯狂诛杀诸刘的吕后。
一家为楚军所俘后,刘邦不为所动,甚至说出了肉羹可分一杯之冷清之话。逃亡时更是为了减轻重量而把孝惠、鲁元推下车,这样的事一件两件交叠起来终于渐渐把吕后最后的情意消磨殆尽。
等到天下大定后,戚夫人自恃得宠,在高祖面前日夜啼泣,意欲为自己的儿子赵王刘如意夺取皇太子之位。刘邦果被说动,以刘盈仁弱“不类我”为理由,想要改立戚姬子如意为太子。
虽未成功,但是可忍孰不可忍,皇后与太子之位本就该是吕后同刘盈盈的!等高祖驾崩后,吕后怎么会不抽出手来对付戚夫人呢?
世人却从来只说吕后狠辣,难道以为戚夫人成功后会对吕后手下留情吗?可悲可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