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然后人头便开始攒动起来,像是歪歪扭扭地蚂蚁堆。
一队精刀士兵从街尾走来,推开挤嚷的人群,跑到了院门前,然后结队将远门外隔出了一丈距离,远门外便多出了一大片空地。
院门终于开了,秦副院长握着一卷红色的榜单推门而出。
这条街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粗重紧张的呼吸声,街道两侧的酒楼之上,无数的脑袋也从窗边探了出来。
胡六紧张地望着院门前那个青衣老者,江河站在一旁,捏了捏有些出汗的手掌。
秦副院长对着众人微微一笑,然后朗声道:“经过我们考监处的一致评选,加之院长大人的亲自监督核查,今日发榜于此,宣告天下。”
他捋了捋胡须,然后顿了顿继续道:“本次护国院考共计一千两百六十七人参考,实际收卷一千零三十二份,本次合格考生。。”
到这他又停住,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考卷,然后抬起头看了看街上紧张地快要喊出来的一个个考生,微微一笑,却不在继续念。
终于站在后面的某个考生忍耐不住,大声喊了一句:“快念啊!”
瞬间整个街道开始哄闹起来,无数人附和这第一个喊出声的人一起喊叫起来。“快念!快念!”
像是个快要炸开来的鞭炮,火苗猛烈地跳动着。整个街道都在叫嚷着,站在前面的士兵快要抵不住往前压来的群众。
青衣老者开心地笑了笑,为老不尊地模样让人纷纷想冲上去给他一巴掌。
他终于摆了摆手,场间又瞬间安静下来,然后他抬起卷宗念道:“本次合格考生共计三十五名,甲下卷二十九份,甲中卷五份,甲上卷一份!”
轰!
像是一颗巨大的滚石落在了人群里,所有的人发出了巨大的惊叹声!
三十五份??往年护国院的录取人数比为十中取一,也就是一千人报考,至少有一百人通过,而今年居然只有三十五人?!
瞬间这个街道再次剧烈沸腾了起来,他们不敢相信这样的数据,而有一些自知答得不好的学生已经黯然无声地离开了,他们知道,这三十五人中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名字。
这个不安地鞭炮终于炸开,喧闹声,议论声不觉于耳。
这群喧闹不解的人中,只有一部分,仔细地听完了青衣老者最后的一句话,甲上卷!
多少年没再见过的甲上卷?!
...
江河和胡六站在窗边,二楼的考生们也在尽数大声地讨论着,不过比之楼下要清静许多。
胡六一只手摸着下巴,靠在窗边惊讶地道:“甲上卷?谁这么厉害?”
江河扭过头看着他,道:“什么是甲上卷?”
胡六没有回头看他,自顾自地着:“八年没看着甲上卷了啊。”
江河看着有些失神地胡六,提高声音问道:“六爷,什么是甲上卷?”
胡六还是像没听见,失神地看着远处的院门和院门前地青衣老者。而李秋霜身旁的青衣少年却忽然开口了:“哼,甲上卷都不知道,真是土包子。”
江河转过头对着他咧嘴一笑,学着胡六露出了白净的尖牙,然后冷声道:“公子,不定那甲上卷就是我哟。”
那青衣少年和他身旁的几位公子猛然笑了起来,边放肆地笑着还边嘲弄地对着江河道:“就你个土包子能得甲上卷,老子名字倒着写。”
胡六也终于从失神中缓了过来,将江河拉至窗边轻声对着他道:“甲上卷,顾名思义是甲等卷中最上者,属于基本没有答错的最佳卷。”
胡六抬起手,挠了挠有些痒的脸颊,继续道:“而考官评定出甲上卷,是要给院长亲自审核的,如果院长都觉着可以评为甲上,最后才会被宣告出来。”
江河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几个青年对江河大言不惭地要拿甲上卷表示出了强大的鄙视和不屑。
胡六看神色精彩地看着院门,继续道:“要知道,上一次出甲上卷都是八年前地那次考了,而这甲上卷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院长的认可!”
“这么给你吧,每次被评为甲上卷的考生,最后都进了内院。”
江河瞪大了眼看着胡六,然后惊异地道:“真的?”
胡六坚定地了头,然后又转过头望着那个苍老却熟悉地青衣老者,悠悠地道:“当年。。。那个神经病就考了一份甲上卷。”
江河闻言一愣,不知胡六话里的神经病指的是谁。
他望着胡六的背影,却莫名地觉着眼前这个嘻哈不羁的老流氓忽然有些失落,他便也只得收起疑惑,不好开口继续再问。
...
青衣老者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喧闹,他觉得质疑和不解才是寻求真理的正确态度。
但是,护国院的评定结果,是不容质疑的。
因为它叫护国院。
青衣老者又抚了抚下巴的白须,然后才慢慢地往院墙边走去。
他抬起手,慢慢地将手中的红卷展开,旁边的士兵走过来帮他在墙面上刷上水胶。
秦副院长慢慢地将红卷展开,然后由下至上地将这张红卷贴拢在墙上。红卷之上是毛笔写上的黑子,那一笔一画勾成的一个个名字慢慢地浮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街道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在静静地等着,在努力地瞧着那一个个出现的名字。
甲下:张家水,王品其。。。。
这一个个名字被前排的人慢慢地念出声,每每一个完整的名字被念出来,后排的人群里便有一个书生兴奋地大喊出声。
“我中了!我居然中了!”
随着喊声的出现,四周的人便对着那人投来惊艳羡慕的目光,越来越多的名字渐渐地被传来传去,越来越多兴奋的呐喊声也随之此起彼伏。
有年轻的书生高兴地手舞足蹈,大声呐喊。
也有年龄稍长的老书家听到自己的名字仰头长叹,晕倒过去的。
人群里嘈杂一片,议论纷纷。而那晕倒的老书生已经被拉倒一旁被人抢救去了,越来越多的人往前方挤去,都想去瞧一瞧那红榜之上,是否有自己的名字。
街尾的私塾教院摊上,那些个年长的老师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纷纷地抬起自己的凳站在桌上往里望着,不时一两个考生挤出人群,往自家的私塾摊跑去。
那老师听见自己的学生传来捷报,赶忙把自己桌里的条幅拿了出来,纷纷写上:“我院今年再传捷报,某某考生被高分护国院录取!”
然后把那条幅一挂,大声地喊道:“来来来,城东望子成龙私塾招生啦,本校常年开设考精英培训班,考生众多,师资力量雄厚,已有众数考生成功被护国院录取!!”
...
实在的,江河有些紧张,不是担心自己榜上无名。而是担心,要是自己和李秋霜打平了,那该怎么办?
此刻甲下卷的名单已经尽数显露出来,并没有江河的名字,更没有李秋霜的名字。
江河觉着自己应该是甲中,而李秋霜也应该是。江河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是没机会赚到那五千两白银了。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了甲中一栏处:李秋霜,王学良,金文。。。
这些名字已经几乎被但凡关注了护国院考的师生所铭记,因为除去李秋霜,那些个都是常年参考的老油条了。而只有最后那个名字很是陌生,没有人见到过。
白花。
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围墙之上,一个面容清秀表情骚包无比的青年正满脸笑意地看着远处的那张红榜。然后他翻身一跃,望着后街跑去。嘴里还大声喊着:“师傅,我中榜啦!”
二楼的楼阁之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讥讽之声,李秋霜身旁的各位贵公子尽数转过身来对着江河,大声地讽刺着:“哎呀,怎么没看见我们江爷的名字呢?”
那先才被吓得不轻的黄衣青年此刻也尽数抖了抖自己脸上的肥肉,面色不善地道:“看来我们能看着某人裸奔的模样咯。”
“也不晓得明天京都城里传得最开的八卦消息是啥呢?哈哈哈。”
江河也觉着有些不解,心想不应该如此啊,自己虽然答得有些与众不同,可再怎么基础观和论证逻辑是没有出错的啊?难道那些个护国院的教员真的只是群坐井观天的老头子?
胡六面色微怒地看着李秋霜一行人,他刚才把那榜看了两遍,的确没有江河的名字。
虽然还有唯一的一个名字未公布出来,但从他的潜意识里,江河也不可能会是甲上卷。
他默然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声地对着江河道:“江爷,待会儿咱们从那个窗户跑,我都算好路了,下去之后便是后院,有棵树,跳过去摔不了。”
江河闻言回过神来看着胡六,微微一笑道:“没事儿,不就是裸奔吗,大男人信守承诺。”
“别啊,您现在是白龙帮的七爷,您要是去朱雀街上裸奔一圈,咱白龙帮不是被全天下人笑话么?”
江河脸色有些尴尬,胡六已经悄悄地抓住了他身旁的那把油纸伞。
李秋霜冷声一笑,对着江河道:“怎么的,江爷,想不认账?”
江河咧嘴一笑,故作镇定的道:“我可是甲上卷,不信咱接着看?”着,江河放在桌上的手悄悄地对着胡六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听我指挥,一起跑。
胡六对着他头。
...
楼下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巨大嘈杂的声响,像是锅炉炸开了一般,二楼的众人纷纷往窗边跑去。胡六好奇地瞄了一眼,然后也突然愣住。
只见那远处的红榜之上,巨大的一行黑字印在了第一排:
甲上卷--江河!
嘶。。。
整个二楼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众人嘴巴大得几乎能塞下一对冰糖雪梨外加三串大腰子和五个水煮白蛋。
李秋霜身边的几位贵公子瞬然面如死灰,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血红的榜单和那据的两个墨黑色大字,惊喊出声:“这怎么可能!”
而此刻的江河却还一脸着急地拉着胡六的袖子,心想妈的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过了半晌。。。胡六终于转过了脸,目瞪口呆形如痴呆地看着江河。
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右手竖起了大拇指,赞叹地道:“江爷,你真特么牛!”
所有的人都转了过来,直愣愣地看着江河,目光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江河一呆,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