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清晨的雾水总是让人感觉冰凉而舒适适,尽管最近的天总有些阴沉,一场大雨正在积蓄着最后的力量。
江河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站在客栈的院里晨练,他昨夜并未睡好。
因为穷,他翻来覆去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怎么赚钱。
君子虽视钱财为粪土,可若没了粪土,哪里来精神的花朵?
江河狠狠地想着,五十个俯卧撑让他汗如雨下。
晨练完毕,江河来到街上的包子铺,只要了三个馒头一碗粥,桌上的咸菜是自取的,江河将馒头掰开夹着咸菜慢慢地吃着。
“不知道这京城的风气如何,今日便去坊市看看,再不想法子赚钱就真的只能天天吃咸菜了。”江河用力地将馒头塞进嘴里,心里默默地算着这往后日子的花费。
“若是京试过了还好,朝廷的俸禄虽不高但不会饿死。”
“可。。。要是没过呢!”
想至此处,江河觉着馒头有些哽,他端起“清廉无比”的菜叶粥喝了一大口。也不知道这京城里可否摆摊,若是能继续做个江湖画师也不是不行,只是可能就不再像在都水城里好过,或许根本没人愿意问津自己这个无人举荐的可怜人。
“一个卖馒头的都有自己的店铺,我竟连个卖馒头的都不如。”
江河胡思乱想着,自己面前的馒头已经有些凉了,一只讨厌的苍蝇在他面前飞来飞去。距离京考还有七天,接下来的日子江河除了客栈也别无住处,可他算了算自己包里的剩余银两,吃住,勉强足够,只是若要常驻京城,那就不免有些捉襟见肘了。
江河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飘在粥上的可怜菜叶,明明看见米就在汤底,可就是捞不着啊。江河愤愤地将粥端起来一口喝光。
。
昨夜御史府发生了几件大事情。
第一件,吴北差被家丁拦在了入府的门前。
吴北回至府前已是深夜,本凭着自己模糊地记忆找寻到自己的家已是万分不易,十年未归,心里既是忐忑又是一种别样的陌生感,她不出来。像是自己丢失多年的玩具忽然有天又被自己找到,这种失而复得的情绪让她产生了一种荒诞怪异的感觉。
吴北敲了半晌的门,结果最后开门的家丁根本不认识这个自称“姐”的人。
也怪不得那家丁,就算是家中的老妈子当年最后见吴北的时候她也还只是个黄毛丫头。这突然回来个十七岁的大少女,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得出来。
可不似传奇里所写那般,十年未见的青梅竹马忽然相拥而泣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那么简单。
吴北终于受不了这个万般唠叨各种理由但是死活就是不让她进门的家丁,最后,吴北一个铜钱让他睡了过去。。
第二件,御史大夫看见自己的女儿误以为头七回魂被吓了个半死。
这也还是怪不得御史大人,自己本已经确认女儿已成异乡亡魂,家中祭奠器具也都差不多已经备好,连牌位都已做好放在了香案供桌上,和祖先的牌位放在一起,就等着再过几日讣告天下然后招魂祭奠举行丧葬之礼。
哪晓得女儿已经先自己找着路回来了!
吴北有些无言,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刻在牌位上,前面还插着三只香。
“爹,我是北。”
御史大人一下哭出了声来,跪坐在地上:“北啊,爹对不起你啊!”
而心理脆弱的御史夫人一下昏了过去。
“都怪爹当年功名熏心,误了家人啊,你不知道爹这些年是多么悔恨啊。”
吴北看着跪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伤心的父亲,心里一软,那曾经莫名地恨意也随之消散了一些。
“爹,我回来了。”
御史大人哭的更伤心了,“北啊,爹知道你怨,你放心,爹一定会给你报仇的,你。。在府上玩一会就回去吧。。。”
吴北无语。
“啊。。我可怜的女儿啊。。。”
。
“诶?北。。你脚下怎么有影子呢?”
御史大人终于觉着有些不对劲,他抬起广袖擦了擦眼泪,认真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吴北。
吴北满脸黑线,缓缓道:“我没死。”
。。。
第三件事,自然是御史大夫将全府人喊醒并宣布大姐平安归来。
“刘管家,还不将这些东西给我搬去烧了。”
“这个。。对,还有那个。”
“这个纸人给我拿去扔了去,晦气。”
“烧你个头的香啊,还不给我掐了。”
。
吴北有些僵硬地被自己的母亲抱在怀里,这个胖女人还是一如当年一般的心理脆弱,哭一场就能晕三次过去。
而御史大人吴清明神采奕奕地张罗着下人,还让老婆子赶忙去厨房煮夜宵。。待得所有事情重新安排妥当,已是子夜时分,三个人坐在桌前秉烛相望。
吴清明看着自己清瘦的女儿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真是苦了你啊,我的女儿。。。”
吴北端起桌上的莲子羹轻轻地喝了一口,有些甜,许久未喝有些不习惯。她轻轻地放下碗,看着自己的父亲,道:“刘管家死了,秀儿。。也死了。”
吴清明擦了擦眼角落下的浑浊泪水,语气坚定而沉重:“我知道,我会为他们报仇的。”
吴北摇了摇头,“报仇不迟,先把管家和秀儿的尸首接回来吧。他们是为我而死的,这个仇我会自己报。”
吴清明看着女儿,笑了笑,然后坚定地回答道:“会的,他们都会付代价的。”
吴夫人轻轻抓着女儿的手,仍在默默地抽泣着。吴北轻轻地安慰着这个趴在自己肩上抽泣的胖女人,这个自己曾经恨过无数次的人。其实吴北记得,母亲每年总会来看自己,每年那时都会万分开心,可过不了几日,到最后母亲又总会残忍地悄悄溜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那空荡荡的大院里,所以心中的欣喜渐渐变成失落最后慢慢化作了一股淡淡的恨意萦绕着。
自从十岁那年入了观里修行,便再也未见过这个有些微胖的亲人了。
一家三口时隔十年,终于团聚,吴北静静地享受着这份情感。
此刻她觉得内心很宁静,很空明。
“最后还有件事,日后若是在京都遇见一个叫江河的画师,麻烦父亲多多帮衬一下。”
吴清明看着女儿,有些不解。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
晌午将至,江河提着一堆书坐在路口,他扇着一把破旧的纸扇,这扇子和这些旧书都是他从二手书店里淘来的,此刻他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像是在努力地思考着什么。
“我到底该走左边呢。。。还是右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