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和吴北出客栈来街上觅食时已是傍晚时分,不得不穿上干净衣服之后的吴北又从一个乞丐变成了一个大姐。虽然只是简单的布料,但看得出来裁缝也是用心地修剪,而江河也穿上了一身短袖青衫,腰带勒得紧紧的,有些南人风范。
吴北抱着黄狗跟在江河身后,她现在身无分文,要是江河将他扔在这镇上她可能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所以此刻她像个听话的丫鬟乖巧地走在江河身后。
但江河可不敢将这位通慧境的高手当做丫头使唤。
江河带着吴北直接来到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酒肆,江河出门前数了数自己的钱,还剩下三十两零七十六文,想来在京城租个铺子是远远不够的,可能又要节衣缩食住上几日旅店。
于是江河和吴北只是在那家看起来不错的酒肆门口站了一阵,看了看,便去往临街转脚的饭馆。
江河坐在桌前,给吴北倒上茶水。
“江河,你就这么穷么。”吴北端着茶翻了个白眼。
江河不以为然地回答道:“勤劳节俭是美德。”
两人在饭馆里胡吃海喝了一顿,些许是太饿了,吴北连吃了两碗米饭。确实太久未吃稻米时总会让人怀念这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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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内御史中丞府邸。
御史大人的脸色阴沉可怕,几个下人跪在厅前,还有一个别压瘪的鸟笼安静地躺在几人面前,一只血肉模糊的八哥和铁笼子夹在了一起。
“一群废物,废物!”御史大人将手里的茶杯扔在了几人面前,烫人的茶水淋了几人一身。
御史大人愤怒地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他指着最右那人喝到:“李老鬼你给我清楚!”
那叫李老鬼的人不敢抬头,他将头埋着,几乎要叩在地面上。
“大人,最近军部下令非特殊任务城内将士不得擅自出城。那十数精兵已是张大人费尽千辛万苦才从军营调出来的。这一切都是老鬼的错,请大人降罪!”李老鬼恭敬地回答着,语气充满愧疚。
“降罪!!现在给我降罪!”
御史大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的长须急剧颤抖着,愤怒地青筋布满额头。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李老鬼啊李老鬼!你真的该死啊!”
一行老泪从御史大人眼中流出,他的内心充满悔恨。
年轻时忙于功名家中幼女便托付于乡下的老父母照看,待得功成名就时女儿又被金沙国的白鹤观领入山门往而修道,今年观里来信,让女回京都探亲,顺便参考京都大试,细细数来,已有十年未见。
本是重逢之时,如今却是天人永隔,怎不让他悔恨万分,若世间之事可以回流,他怎愿要这虚无功名而错失亲生爱女。
御史大人的脸很是阴沉,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几人,过了许久才缓缓道:“李老鬼,胡六,把你们的人备好。”
跪着的几人纷纷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御史大人,他们自然知道御史大人心中所想。
“大人。。还不是时候啊。”
御史大人一脚将面前的李老鬼踢倒,自己也险些站不住,御史夫人赶忙过来扶住他。
“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我府上之人被杀之殆尽才是时候!!给我滚!”
几人见此,便不再停留,纷纷领命出门去。
待得几人走后,御史大人对着夫人道:“去让下人备马车。”
御史夫人不解地看着他:“大人这么晚了去哪。”
“退婚!”
一辆马车从御史府驶出,往朱雀街缓缓行去。
天有些阴沉,一场风雨将要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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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坐在椅子上,吴北坐在他的对面。
“你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么。”吴北轻声问道。
江河摇了摇头,他尽管很努力地感知着,但始终像是有一堵墙挡在了他的眼前,让他看不清墙外的世界。
“那堵墙是什么样子呢?”吴北又问道。
江河闭着眼感受,然后回答着:“看不见,朦胧的,有模糊的光,但是被雾挡住了。”
吴北有些不解,他从未听过这种事情。
修道者与凡人的差距就在于感知上,凡人的感知里是空荡的,漆黑的一片。而修道者的感知世界里或黑夜白昼或山川河流,但天气元气总会在身边化为可见的实形,甚至会化为各种形状。
吴北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江河,又问道:“那你能感知到自己的识海么。”
识海是修道者在引天地元气冲刷之后形成一片体内虚无空间,识海越宽,所能容纳的元气就越多,而随着修道的深入,识海可能凝体化形从而结成不同形态的世界。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凝形阶。
江河收神静心,识念从幽门而入俯瞰自身,并应是识海的那一片地方空空无也,什么都没有,他还想再往上探,一股刺痛从他脑后传来,阻挡着他的识念。
江河失望地摇了摇头。
吴北也是长叹一口气,缓缓道:“要是我师傅在也许能帮你解决这问题。我实在难以解释。”
江河对着吴北微微一笑,“没事,不能修道者世间皆是,何必强求之。”完他又看着吴北,吴北皱着眉头的神情煞是可爱。
“不早了,吴姑娘,明日还得赶路呢,早些休息吧。”
吴北抬头看着他,江河心里莫名地一跳。
“江河,去了京都你会来看我么。”
江河微微一笑,轻声道:“我连吴姑娘家住何方都不知,如何来找寻姑娘呢。”
“我住在。。”吴北想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似乎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然后她又看着江河,江河不解地看着她。
“罢了,到时我来找你好了。”
江河一笑,不再多问,只是回答着:“也好。”
两人各怀心事各自回房,江河推开窗看了看阴沉的天,然后吹灭了蜡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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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晋镇过去一马平川,宽敞的官道旁种着许多稻田,阳光下蜻蜓飞过。
江河摆着手走在前面,吴北跟在后面。
稻米大多已经熟透,沉甸甸地挂在田里,再过几日就又要收稻谷插新秧的农忙时节。
江河已经远远地可以看见那座南国最大之城的轮廓了,像是一只史前巨兽般匍匐在路的尽头,他不禁有些神往与急切,脚下的落也感觉似乎柔软了几分,不再生硬硌脚。
吴北心事重重地跟在后面,她觉得这官道怎么修的如此差劲,自己的脚被偶尔冒出的石头磨得生疼。
“江河!”吴北忽然从身后喊道。
江河扭过头来看她。
吴北揉着自己的腿,然后笑着道:“背我。”
江河又将头扭了回去,“不。”
“江河!江河!”
。。。。
江河最终还是背着吴北一路向京都走去,一只黄狗用力地在江河身后追着。
吴北轻轻地趴在江河的背上,然后对着江河的脖子吹了一口气。
“吴北,你再乱动就把你扔下走自己走。”
吴北轻轻地将头靠在江河的肩上,一如在山里的时光一般,她轻声喊道:“江河。”
江河嗯了一声,继续坚定地走着。
“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