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歌弦楼台声细细,桂花院落夜沉沉。
阁楼上,一名黑衣女子懒抚七弦骨琴,如痴如醉。
她,就是用琴音扰乱牛凡突破的那名女子。
按照黄道友的暗自分析和猜测,这些人肯定已经夹着尾巴逃了,因为那些坏人绝对惹不起“咱们”,尤其是惹不起他老黄。
可毕竟她还是留了下来。
琴声悠悠,清越典雅,浑不似有丝毫的不和谐和挫败。
听其音,观其形,反能平复心绪、陶冶情操。
再无丝毫萧杀。
这是美的,这一切都是美的。
若不是她身后的那两名老妪略显浮夸,破坏了那么一丝丝的和谐,那会更美。
倒不是那两名老妪不愿配合,可是,白日所受的无数无情的摧花折磨,总归留下了不少不可磨灭的痕迹,以及种种明伤暗疮。
苍老变得愈发苍老,就算有多种灵丹秘药去辅助疗伤,一时半刻也终归不能完好如初。尤其是面对“爱美”这种本能的天性,敷脸以保容颜,对早已不再年轻的她们就愈发显得重要。
这也就导致了为了美而先丑的结果。
幸好这地方是她们施过隐蔽法术的私处,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好“色”男子看见,保不准就会盛赞一句:“哎呦,妈妈耶,吓死爷爷了!”心中也一样“人丑多怪,真的是奇丑无比!”
这倒不能怪别人刻薄,任谁面对像是被吸干了的枯瘪行尸,面部敷着惨白的仿似人皮样的面具,伸出的鬼爪涂抹了一红一黑的甲油,可偏偏还兰花指捻袖,飘飘起舞,能有好脸色以及极高评价的人不多了。
这一切要怪就只能怪那把怪琴,琴号“索命”,亦能摄魂夺魄,这一切的噱头自然是针对受受者而言。
而对于这把琴的主人,也就是那名黑衣女子,自然有着极大的不同。脸色红润,仿似春风贯面,透过遮脸的薄薄黑纱,亦能看出,此刻的她竟比初见时青春妩媚了许多。
黑衣女子是极美的,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平静的夜晚。
对于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年轻美丽,些许牺牲别人所产生的愧疚也就不足为道了。不过,当她的目光每每不经意瞥到索命琴的琴枕之上,中间位置不知何时竟多了那么一丝细小的裂纹,这还是颇让人足以有些心痛的。
一曲霓裳,羽衣落。
工夫不负,总归是来了个几乎完美的收场。
那两名老妪拖着残病的身体,翩翩仙舞,已累的够呛,可是,她们一贯训练出的自然本能,让她们不得不华丽丽地去收敛舞姿。
但终归是演练完一套特殊的功法,于她们恢复伤势有益,在颓丧中多少有些欣然之意,忍不住内心随着加速澎湃的血流一起跌宕起伏。
她们华丽丽的收场了,华丽丽的去站稳步子。万没想到,那名红甲老妪一个心神不稳,竟没站住。
“哎哟”一声,跌了个踉跄大丑。
黑衣女子微微斜视,黑纱遮面之下似乎有些不悦。
但也没多说什么。
另一名老妪已自去沏茶。
稍等片刻,一瓯香茗奉上。黑衣女子没有伸手去接,反是一摆香袖,起身走到窗前。
而那两名老妪也趋步跟上,待张口欲言,却多有踟蹰。
明月移窗,微风吹纱。
黑衣女子打破沉默,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想劝我罢手?是千难万难!”
那两名老妪对望一眼,似有所料,且心有灵犀,只是一个眼神,就已传达了彼此所思所想的一切。
黑甲老妪微一躬身,道:“小姐,可事情已经起了变化,只怕”
黑甲老妪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已听到了一阵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且黑衣女子攥紧绣拳,皓白修长的关节处“啪啪”连声。
黑衣女子在恨,她向来自视甚高,且多有智慧。只是,这一次明明只是找了一名弱的不能再弱的对象下手,结果竟然是她栽了!
作为疯女人的形象,哪怕只有那么一次,她亦绝不能忍受。
这比玷污了她的清白还要让她感到不堪!
恨意的极限是可以累加的,有了第一次的恨,便会有第二次的更恨。
而她,却绝不想成为一个疯女人,尤其是一个只懂得抱怨,而不知反抗的疯女人。
她的人生里,要么不疯,要么就疯得彻彻底底。
黑衣女子绝强的理智战胜了疯意。
“怕什么?再不去惹那人就是!”黑衣女子似乎有些不好受,娇躯微微颤抖。
她接着说道:“况且,轮回秘境内变幻莫测,难碰上那人便罢,碰上了,我们也有所依仗。”
两名老妪再次心有灵犀,且连声应是,经过她们又一番的细细估量,也都觉得确实没什么必要太过忧心。
“这次的秘境容不得半点闪失,只要能达成我们预期的目标,我们就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为此,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牺牲的?呵呵,哈哈。”黑衣女子说完,低低的笑了起来。
就连那两名老妪也不觉得气氛有什么诡异,反倒是白色面皮之上出现了些许被微笑所勾勒出的褶子,眼中刹那放出希冀的光芒。
可这一次的心有灵犀却有些不相等,那名先前丢了个丑的红甲老妪,明显比黑甲老妪激动了许多。
眼角都微微渗出喜悦的泪芒,从她内心微弱处,她似乎都看到了反施凌虐的畅意开怀,忍不住道:“是!是!小姐说的对!”
希望,总是能压榨出她们那早已枯竭的潜能,带给她们如同渴饮乳汁般的甘美享受。
就连一向颇为稳重的黑甲老妪,也没能抵制住自我陶醉的窠臼,被一串串斑斓至极的硕果所诱惑。
黑甲老妪道:“索命琴开,就算就算是有天仙降临,又有何惧?”
世间怎么就会有“笑”这个字?只是为了让面部受用些,还是为了心里好受些?
总之,她们都笑了,不是强颜欢笑。可是,有的时候笑起来却比哭更难看。
“垣墙有耳!”某人实在是忍不住了,不得不干咳一声,并干笑一声。
无意去偷听和偷看,可龙烈的耳目实在太灵,被动承受,他的内心其实也是挺崩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