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花甲“老太太”,竟是个芳华绝代的美人!
江慧嘉不能不惊,然而多看几眼之后,她到底是反应了过来。
只见这位美人的确极美,可她眼角细纹明显,鬓边甚至夹杂了零星白发。
由此可见,她的年纪的确不小了。
只是岁月太过厚爱她,又或者是她本身驻颜有术,虽然一些地方泄露了她的年纪,可她还是显得要比同龄人年轻不知多少倍。
岁月赋予她的,也不仅仅是年华的老去,还有韵味的沉淀。
此刻她烟眉微蹙,平白竟叫人心生怜惜之感。
说实话,江慧嘉有种见到老妖怪的感觉。
这位可是“老太太”级别的人物啊!美成这样,被人叫祖母的时候不觉得别扭吗?
当然,心中念头转动也就罢了,江慧嘉面上是半点不显的。
苏珍娘已经让开了位置,江慧嘉当即过来接过粥碗。
她的任务只是喂药喂食,因为老太太咽痛严重,她自己甚至无法吞咽食物。
当然,跟不懂事的金小郎不同,这位老太太是成年人,她神智清醒,会做配合。
江慧嘉用调羹舀了粥递到她嘴边,她就自己张了口,并将白粥含入了口中。
同一时刻,江慧嘉出手如电,忽地在老太太脖颈间就是一点!
老太太不由自主地咽喉一滚,那口粥就顺势被她咽了下去。江慧嘉又快速动手,从她咽喉处一路下抚,按揉到她肚腹。
忽就听“嗡”地一声响,她肚腹间竟被动地发出了肠鸣音!
旁边苏珍娘“啊”一声道:“这是怎地?”
那“老太太”面上现出不自然的嫣红色,也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江慧嘉。
江慧嘉道:“夫人咽痛不适,无法吞咽食物。即便勉强吞下,也会控制不住地反呕出来。我以特殊手法相助,使得食物才下食道便直通肠胃,又帮助解放肠胃中积热之气,如此一来,便不会再有反呕之虞。”
她实在没办法对着这样的人物口称“老太太”,便只好称呼对方为“夫人”了。
苏珍娘面上终于现出些微笑意:“甚好!元娘说你不错,果然如此。”
谈元娘笑道:“慧娘医术本就是极好的。”
江慧嘉就依法施为,连着给“老太太”喂了大半碗粥。
这时候外头传来花姑姑的声音道:“大娘子,两位大夫辩论好了,说仍是用麻黄汤,再过一刻钟即可将药煎好。”
麻黄汤!
麻黄汤主治外感风寒表实证,有发汗解表,宣肺平喘之功效。用在这里,似乎并没有错。
但江慧嘉虽然没有要插手开方的意思,可出于职业习惯,她在给“老太太”喂药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还是会去观察患者的病症。
她用手扶过患者的脉象,听她脉浮紧而略数,又听她喉间痰音。她张口吃粥的时候,江慧嘉则发现她舌质见红,舌苔却又薄白之中微微现黄,且明显干涩。
这是风寒表证,入里化热。
所以实际上这位老太太的病应该是表寒里热证,光只用治疗寒证的办法,她的病当然不能见好,反而还会越加严重。
但外感风寒表实证,与表寒里热证,这两者在外在表现上确实极为相像。
就算是在温病学派已经大行发展的现代,很多医生都会将两者混淆,又何况是温病学派尚未兴起的大靖朝?
当然,如果是西医就不讲究这些了。
西医根本就没有什么风寒风热的说法,人家讲的是上呼吸道感染,直接就用抗病毒治疗。
所以在某些方面来说,西医辨症是比中医更要直接简白许多的。
江慧嘉退在一边微微思量,那边谈元娘和苏珍娘则在细声交谈着什么。
很快,花姑姑进进出出,就又端了碗药过来。
又到江慧嘉出手的时候了,她需要为“老太太”喂药。
可端着手上这碗药,江慧嘉心里却着实有些犹豫。
饶是她先前已经打定主意要谨言慎行,绝不多事,可在明知这药不对的情况下,她真的还要闭口不言吗?
这实在有为她行医的原则,她虽然算不上有多高尚,但做害人的庸医她也是不愿的。
这一碗药如果不经她的手,她不会多说什么,可经了她的手,还要她亲手给患者喂进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要继续保持沉默。
思量了片刻,江慧嘉不愿平白给自己惹一身腥,但也不愿违背原则,因此到底隐晦地对谈元娘道:“元娘姐姐,用药后,这位夫人的病症若未好转,我还要留在此处么?”
这话说的可就太不好听了,当下花姑姑就怒目向她瞪来。
苏珍娘也满面不快,反倒是病床上的“老太太”神情并无变化。
谈元娘却有些听出了江慧嘉的言外之意,她愣了下,又看了看苏珍娘。
苏珍娘沉声道:“此次用药之后,老太太病症必有好转,自然便用不着你了!”说话间十分不喜地看向江慧嘉。
谈元娘就对着江慧嘉微微摇头,江慧嘉领会到她的意思,这是叫自己不要多言。
既然谈元娘都这样表示了,江慧嘉又是因谈元娘才会来此处,当下也不再多说,只仍旧用先前的法子帮助“老太太”将药服下。
老太太服了药,苏珍娘亲自上前帮她擦拭了嘴角药渍,又服侍她躺下。
谈元娘对江慧嘉道:“慧娘,辛苦你了。”眼中微露歉意。
她又亲自送了江慧嘉出门,在她耳边轻声问:“慧娘,你认为那麻黄汤有问题?”
面对谈元娘,她又是私下里来问的,江慧嘉便道:“倒也不一定,同样的麻黄汤还要看用法用量。只是说用药不对症,有可能使那位夫人病情加重。”
她说“有可能”,那实际上就是“很有可能”。
谈元娘若有所思,停顿了片刻,又问:“那若是……老太太的病情果然加重了,慧娘你可有法子再治?”
江慧嘉其实有办法,但谈元娘的态度使她心生犹疑,因此只道:“这却是要看情况了,我如今又哪里能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