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水为何脸色难看。
这柄阴冥软剑,作为白千裳的贴身宝剑,寸步不离身。
就在两个时辰之前,白千裳才刚刚用此剑结束了一位长老的性命。
现在又把剑亮在她白寒水眼前,其含义已经不言而喻,就是震慑她白寒水!
警告她别打莫宁生的主意。
白寒水又气又惊:“她……干什么!”
展风还是头一回与自己这位高高在上的宗主对话,声音带着颤抖:“回……回宗主,少主吩咐,让属下将这柄宝剑送到您手上。”
白寒水身子忍不住颤抖:“好!好!”抬头阻止了大长老白寒江,一双嫉妒的老眼直勾勾瞪着莫宁生,道:“滚吧,她来救你了。”
对于白千裳这把阴冥剑,莫宁生自然也不陌生,但白千裳只送一把剑来,什么话也没附赠,就让白寒水乖乖低头,这倒是让莫宁生无法想像。
看来白千裳在白家的威仪,还是超出他的想像。
他也没心思在此多留,当下道:“那晚辈告辞!”
白寒水道:“把她的阴冥剑带回去。”
莫宁生点点头,这倒是不容推辞,便要去展风手中取剑。
展风却躲了一躲,没有给。
这下连白寒水与莫宁生一起都怔了一怔。
白寒水寒声道:“什么意思?”
展风身子双是一颤:“少……少主的意思,是让宗主把剑留在身边。不用送回去了。”
白寒水颤抖地把剑接过手,一张脸庞如死灰,嘴里嗫嚅道:“好吧,告诉她,我收下来。”
莫宁生也想不明白中间的关窍,既然是白千裳的意思,他也懒得管了。带上展风,离开宗主府。
莫宁生奇怪地问展风道:“你不是在宅子里吗,你们少主怎么会让你过来?”
展风道:“少主现在人在东宅。”
“原来如此。”
宗主府中,白寒水仍然怔在当地,捧着阴冥剑,有点不知所措。
白寒江走了上来,唤了一句:“宗主!”
白寒水犹似未闻,只是喃喃自语道:“古时君要臣死,一丈白绫,一杯毒瘾酒。她倒好,放把剑在我这里,这不是让我随时等候她来赐死吗。”
白寒江道:“请宗主宽心,少主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白寒水冷笑道:“不会?”叹了口气,又问道:“那杂种是什么底子?”
白寒江回道:“不高,也就是刚到聚元圆满的战力。”
白寒水点头道:“这杂种进速倒是飞快,我记得上回传见他,他还没到聚元期,短短几个月,居然跨跃了一个境界又到了顶峰。这种进速,实在是个奇迹,跟当初她可是一模一样。”
“但是就凭这份实力,如何能打败那两个长老的联手?”
白寒江沉吟着,摇起了头,也不知究竟。
白寒水道:“先等等吧,二十年的使命,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她终究要离开白家的。那姓莫的杂种,若是死在她手上倒也罢了,若是不死,我也绝不放过他!杀我孙儿大仇,定让他举族来偿!”
……
东宅。
莫宁生一进门,便看到白千裳一个人坐在桌边喝闷酒。
白千裳察觉来人,微微抬眼:“回来了?”
莫宁生在她旁边坐下:“干嘛独自喝闷酒?”
白千裳不答,反问道:“她为难你?”
莫宁生略一点头:“不过你一定猜不到,不是因白天恒的事,而是向我索要江山社稷图。”
白千裳微一冷笑:“猜到了。”
莫宁生奇道:“你怎么会猜到?”
白千裳不答,斟了一杯酒,放唇边默默饮啜。
莫宁生从她手心将酒杯抠了下来,自己把剩余的酒喝干。
“能看出来,你心情不好。”
白千裳白他一眼,自去拿另一只酒杯,重新把酒斟满。
莫宁生盯着她的脸:“不想说?”
白千裳轻轻举起手中酒杯:“能不能陪我喝?”
莫宁生从她脸上移开目光:“好吧。”也拿酒壶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斟上。
两只羊脂白玉杯轻轻一碰。
白千裳皱着秀眉,不停歇地又把一杯酒饮干。
莫宁生想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她的样子,是不肯说的,问了也是白问。只能先陪着她喝下去,酒后言多,等她喝差不多再问不迟。
于是两人也没有话,十分默契地一杯接着一杯。
不多时,一壶酒便已喝干。
白千裳一声传唤,门外侍立的闻香很快便又提了另一只酒壶进来。
再一壶酒喝光时,莫宁生已经有点酒气冲头。
“喂!你这么能喝呀?”
“我没酒量的。”白千裳微微摇头,又饮干手心的半杯苦酒。
突然轻轻把头靠上莫宁生肩膀,道:“我已经喜欢上被你抱着飞来飞去的感觉了。”
莫宁生观她脸色依旧清冷雪白,但眼神有点迷离,已经微有醉意了,笑道:“干嘛突然说这个。要不我现在带你出去飞一趟?不过天已经黑了,我怕飞起来找不着方向。”
白千裳脑袋在他肩上摇了一下:“不飞,我想你抱紧我。”
莫宁生看着她,发了一下愣,然后将座下的椅子向她挪近了一点,抬起手,把她的削肩轻轻揽了过来,道:“你是不是有苦都不向人倾诉的。”
“我没苦。”白千裳一只手又去斟酒,看见莫宁生的酒杯也空了,同时也给他斟上:“你陪我喝就行。”
“好吧,只要你乐意。”
……
再一个酒壶见底之后。
两人都已经醉意熏熏。
白千裳干脆靠躺在莫宁生的怀里,闭着眼睛,半醉半醒了。
莫宁生相比之下也没好多少,只是还能睁眼,抱着个人,没往后倒,实属难得。
白千裳这个冰冷倨傲的女人,今天一反常态地表现出柔弱的一面,肯定有怪事。莫宁生非常好奇,所以才强撑意志,让自己不比她先倒下。
“能跟我说说吗,发生了什么事?”
白千裳一双迷眼已经不想睁开,檀口微开,喃喃道:“你不要问。”
“哦,不问。”
“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谁也不行……别说一个长老,就是她,我也……宁生,我已经跟白家对立了……”
莫宁生突然听白千裳断断续续地念着这些连不起来的句子,好像是与自己有关,不过他现在酒精上脑,精神昏昏沉沉的,也没法思考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低头去看怀中白千裳的脸,突然感觉这个女人孤独异常。
“千裳?”
白千裳仍然没有睁眼:“我头好痛……陪我去睡觉好吗?”
莫宁生抓了抓两边太阳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觉得行了,才扶着白千裳起身,半搀半抱地把她带进房中。
轻轻放她下床,盖上被子。
正要转身,衣袖却突然被她抓住,听她呢喃了一声:“别走。”
莫宁生本来只是想脱个外袍,见被拉住不放,干脆就省下这道活了,倒头也睡在她旁边。
莫宁生侧身看着这个已经醉得酥软的美人,也没多想,伸出一手,环抱在她腰上。
白千裳挣扎了一下,想摘掉莫宁生的手臂:“你不要碰我……不然你会死的。”
莫宁生一声轻笑,将手臂箍得更紧。
白千裳到底没能摘得开,不知不觉中已经睡了过去。
莫宁生脑袋一阵一阵抽痛,也没坚持多久,跟着一起睡去。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莫宁生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
他皱了皱眉,艰难地把眼张开一条缝隙,见到白千裳正在轻轻摇晃自己肩膀。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白千裳媚眼含笑:“是我,我是狐离儿呀。”
莫宁生好似听了个惊雷,腾地坐了起来。抱着脑袋揉了半晌,抬头问:“你说什么!”
狐离儿道:“你不认得我啦?”
莫宁生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终于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不一样来:“你,你怎么醒来的?”转头去看看自己身边的床位,空空无物,不见白千裳的身子。不过立即又醒悟起来,眼前坐着的狐离儿,不就是原本的白千裳吗。
狐离儿道:“我也不知道呀,不是你帮忙唤醒我的吗?”
莫宁生用手继续揉着眼睛和脑袋,道:“我没有,我记得昨晚和白千裳喝多了,然后就睡觉,我现在头还痛着呢。对了,应该是酒!”
狐离儿道:“我刚醒来时,我脑袋也很痛,现在才稍有缓解。”
莫宁生道:“就是因为喝了酒,她没有服定心丸,又醉了酒,所以你自然有机会醒来了。”
狐离儿点了点头:“噢,多半是这个原因。”
莫宁生向外望了望,见窗外还漆黑一团,知道时间还在晚上。然后看着狐离儿一会儿,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很久没让你出来透气了。”
狐离儿轻摇一摇头:“没事儿。”
莫宁生解释道:“主要是没机会,她很防备你,要么不睡觉,睡觉的话,就一定要服一颗定心丸。噢,对了,你要我找宝物,宝物我倒是找到了一个,但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说着便从乾坤戒中取出那幅古画。
他见在床上不够空间施展,就翻身跳下床,将古画展了开来。
这幅古画倒也极有灵性,被莫宁生一展开,就自动飘浮在空中,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托住一般,不需要人擎,也根本不会往地上落。
狐离儿走了近去,将古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结果越看越是惊疑不定,突然小心地问了句:“你可知道它叫什么?”
莫宁生道:“我是不认识,但听别人说,这画叫作什么‘江山社稷图’来着。”
狐离儿身子微微一颤:“竟然真的是它!”
莫宁生奇道:“你认识?”
狐离儿点点头:“如果不是讹传,这幅古图,可是神话中的至宝!”
莫宁生道:“只是神话中的?那多半不靠谱!”
狐离儿摇头道:“神话虽然离我们很久远,但未必就是假的。盘古开天辟地,创造宇宙,最后力竭身死,肉身化作了山川河岳,然后才有了我们这个大千世界。女娲炼石补天,捏土造人,创万物生灵,定乾坤社稷。这两位,可都是传说中的古神。传闻这幅古图,乃是女娲娘娘依照上古时期的山河脉络画出来的一张蛮荒地图,并被其炼化成一副无上神宝。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莫宁生于是简单向她解释了这幅江山社稷图的由来。
白千裳点头道:“这倒也没有偏差,相传这副古图在一次神魔交战中损坏,然后被女娲娘娘收回,重新祭炼,没想到是埋藏在南荒绝境之中。”
莫宁点着头听着,问道:“然而我最想知道的是,它对你有用吗?”
狐离儿用手轻轻触摸古图的卷轴,闭着眼睛,感应了良久,才道:“文献传说中,就说这幅古图有化生与容纳万物的能力。想必存我一个小小的元神,不是问题。”
莫宁生道:“那就是可用了?”
“是的。”
莫宁生道:“那可好极,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狐离儿道:“首先谢谢你为我找来这件宝物。这古图,仍然由你保存着吧。我暂时还不能施展剥离元神之术,得要几天时间来做准备,以策周全。”
莫宁生道:“这个东西我可不懂,可全凭你安排了。”
狐离儿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约定好一个日子,你再想办法唤醒我一次,到时我做好了准备,才可以一举成功。今天是什么日子?”
莫宁生道:“好像七月初,哦,记得昨天才问了人,是七月初二,那今天那就是七月初三。不对,现在已经过了子夜,算七月初四了。”
狐离儿等他确定了,才道:“那这样吧,咱们定在七月十五,七月十五这天是鬼节,阳间阴气也最重,极适合魂魄离体。这样我就有更多一分保障了。”
莫宁生道:“那好,听你的!到了十五这天,我会创造一切条件,把你唤醒过来。”
狐离儿嫣然一笑:“那就拜托你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去作准备。”
想到脱身有望,狐离儿也很激动。于是又立刻躺回床上去,准备返回那个暗无边际的世界。抬眼对莫宁生道:“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喝了多少酒,其实我脑袋也很难受,强撑精神,所以我还不如睡过去呢。”
莫宁生安慰道:“放心睡吧,七月十五,不见不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