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乃是抹香鲸的分泌物,向来出现的极少。
隋朝大业年间龙涎香第一次随着西域使团的到来,出现在中原。当世作为贡品,杨广对于此物是异常喜爱。其最宠爱的几个后妃寝宫中,一年四季由龙涎香制成的熏香不断。
后来加上很多医士苦心研究,发现其能活血益髓助阳通脉,更是成为滋补的珍品。
但毕竟这种事情都是在权贵圈子里流传着,那些胡商虽然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龙涎香毕竟稀少,很多胡商都把它当作是灰琥珀进行买卖。
罗彦能够碰上这样一件东西,也是他运气好。原本还要劳碌半天将一百文通过商品差价变成三贯,不想遇到这样一件东西,一下子就完成了。
虽然罗彦只答应给三钱,胖子已经喜不自禁了。慌忙跑到里头拿出二十贯钱,很是讨好地看着罗彦。
罗彦也笑了笑,向胖子要了刀具,不过是三两下,便切出来一块,称了一下,堪堪到三钱。虽然亏欠了一点,但是胖子已经连声朝着罗彦道谢了。
如今二十贯到手,罗彦也懒得再去卖弄金融知识了,这就带着学生们回到了国子学。
站到太浅,罗彦看着底下一群赞叹不已的少年,说道:“诸位也看到了,今日运气好,尚未半天,便已经拿到了买好几头牛的钱。中间一共做了三笔交易,第一笔将一百文贞观六年铸造的铜钱,换成了一百五十文武德年的铜钱。第二笔,用一百五十文武德年的铜钱,买了一块近三两重的灰琥珀。第三笔,灰琥珀变成了龙涎香,不过三钱就换来了今年新造的二十贯铜钱。”
不理会学生们如何的惊叹,罗彦继续说道:“这三件事情,留给你们两天的思考时间,两天后,每个人写一篇文章交给我。”说完之后,竟是理也不理这些学生,便离开国子学,往家里走了。
这么个性的老师,很多学生还是第一次见。嘴里不禁有些抱怨:“合着带我们逛了半天,就这样走了?”
“学长,你就知足吧,我等罗助教亲授的学生,十天半月就有这么一遭。习惯就好了,我感觉,这里头能写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言尽于此,小弟告辞。”
不仅是罗彦教授的学生,便是金州来的士子,这个时候也无奈地笑了。这才是他们熟悉的罗彦啊,别具一格的教授方式,总是能够发人深省的做派。
只是,这三件事写一篇文章,还真是不知道从何写起了。
罗彦这会儿正抱着长乐在秋千上玩呢,浑然不知国子学中一干士子对他的怨念。以及,长安城中此时有些人对他的议论。
刘昶宅,位处延平门旁边的待贤坊。作为刘向的正牌后人,刘昶乃是士林中颇有声望的大儒。平素前来求教的人就络绎不绝,而今科考在即,刘宅门前更是人来人往。
能够被大儒接见,在普通士子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此时的刘家正堂,正有三四个中年人,向主座上一位白须老者忿忿不平地说着:“刘公,原本我等也以为,罗彦虽然年少但是颇有才学,虽然姚公有些冒险,但是如果他能够继承陆公的衣钵,对我士林也是大好事。谁想到这罗彦居然如此敷衍,国子学和其他地方的那六百多士子,是怕今年是要被罗彦给害了。”
“就是说啊。第一天居然带着学生在西市做那商贾之事,真是斯文扫地。这样不算,就这个还要学生们写一片文章,呵呵,又要被拜拜耽误两天时间。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等此来,只想请刘公出山,力争将那些误入歧途的士子挽救回来。”
刘昶听了这几人的抱怨,也是有些气愤:“住在长安,罗彦的名字我也多有听说。虽然最多的事情是朝堂上的龃龉,但在我士林,也却是做过不少事情。原本以为是个青年俊彦,不想居然如此浮躁。”
又思考了一下,这才郑重地对这几人说道:“这件事情,我会放在心上。不过,我岁数大了,不可能一个人把这件事情挑起来。所以,明日我再请几位老友过来商议一番。若是他们同意,便今早组织起来,也好好的办上一回讲学。”
几人闻言大喜,又是一阵闲聊,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刘宅。
第二天,当一个个大儒在进入刘家不久,士林中便爆发出一个极度重大的消息:大儒刘昶与数位好友,不日将在普宁坊的汉太学旧址上,展开为期两个月的讲学。
这太特么有针对性了。
国子学对汉太学,数位大儒对一个后学,以及相同的讲学时间。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刘昶这是针对罗彦来的。与罗彦那天马行空的方法不同,刘昶等数位大儒可是挑明了要针对科考讲授经籍。
罗彦后知后觉,第三天才得到消息。当有人在他跟前说了这件事情的时候,罗彦笑了笑,这是那些老头子们要搞事啊。看来自己之前的作为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回到国子学的他,被很多人奇怪地盯着看。
能够被一干大儒针对,罗彦也算是大人物了。只是,那眼神中的怜悯是怎么回事?罗彦这个时候真是有些操蛋。不过,内心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依照自己的办法,好好的教授学生。一切,都要有科考来检验成果。
站在国子学前院中的人少了一大半。这个时候不过两百来号人站在院子里,手上拿着写好的文章。
关于离开的人,罗彦只字未提。一如往常笑眯眯地将收上来的文章拿在手上,对座下的学生说道:“今日,报了明经科的学生,在我这里用心将《论语》前二十卷读三遍。至于报了进士科的,《管子》一文,通读一遍,没有书籍的,带身份文牒过来取书。”
诸生很奇怪罗彦的做法。但是既然他们能够忍住不去听大儒的课,而是跑到这里来,就意味着他们也是很相信罗彦的。至于金州的士子,知道这是罗彦强化他们记忆的方法,压根没有一点疑惑,纷纷上来取了书籍下去开始朗读。
而坐在台上的罗彦,此时则很用心地看着每一篇文章,手中的笔不停地挥舞,书写着文章中的不足和长处。
此时汉太学的旧址,高台上安放了六张胡床,每张胡床上都坐着以为须发全白的老人。台下密密麻麻站着数千士子,基本上参加科考的,大部分都汇聚在这里了。
台上坐着的六位全都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对于经学各有所长。常年只教授三两个弟子的他们,如今居然能够走出来讲学。士子们对于刘昶的感激,无以言表。
这里头自然有国子学跑过来的学生。
先前国子学已经说了这段时间他们可以自由进出国子学,所以压根不用担心会被惩罚。
这些人三五成群走到一起,就开始诋毁起罗彦来了:“前日居然带着我等去买卖东西,虽然对他那手赚钱的本事我也是相当佩服,可是我等毕竟是读书人,将来要替陛下治理天下的,怎么能够在那种蝇营狗苟的事情上费神。”
“不错,还是到这里来好,有大儒讲经,而且时间持续两个月,收获定然不小。这几位的弟子可各个都在朝中为官。就算是什么都没有学到,将来入仕之后,凭借这层关系,也能够仕途顺畅。”
“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啊。”
士子们闲聊着,上边的大儒也没有闲着,相互攀谈几句,看着底下人群渐渐安静,这才由刘昶开始主持:“今日我等在这里开始讲学,只因近来有些小辈太过浮躁,才学不足却妄自尊大。为了避免斯人不再误人子弟,因此才邀约了几位老友,为士子们授课两月。”
刘昶老头背景深厚,也跟不怕得罪人,一张嘴就差挑破那层窗户纸了。饶是如此,这火药味十足的话语还是引得士子们一阵振奋。尤其是那些比罗彦年长的士子,更是一脸认同。
谁也不想一个后辈爬到自己的头上去。
刘昶这还没有说完:“国子学如今是越混越回去了。难道就不怕今科无人中举,让陛下震怒么?依老头子看,国子学如今也成了关系当道,才华被欺的地方。”
此言一出,莫说是那些个士子,就是台上的老儒,也稍微有些惊动。好在他们也知道刘昶说这话压根没啥影响,所以也不做阻拦。
可是地下的士子可不这样认为啊,一个个很是担心地看着刘昶:“刘师这样说实话,只怕要被国子学攻讦了。”
“老先生一身傲骨,怕得谁来。国子学要是敢攻讦他,我第一个站出来和国子学对着干。”
“兄台,你不是国子学的学生么?”
“哼,若是国子学真的成了那般藏污纳垢的地方,我便不去了。不就是每月有些补贴么,我还不至于穷到少那点钱。”
“兄台高义。”
……
一时间这汉太学旧址比东市西市加起来都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