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半,换了一身衣服,剪了头发、胡子的格日勒图绕着小区兜了几个圈子之后,终于钻进了停靠在小区门口甬路上的桑塔纳。他没开回家,上了新江路开出去不到二百米,找了家家庭旅馆就住了下来。那旅馆条件一般,没有独立卫生间,也没有洗浴,胜在便宜。你不能对要价三十块钱一晚,讲讲价二十块钱就能住的家庭旅馆有太多的要求与期望。
下午的摆脱行动很惊险,但总算安全度过了。现在让格日勒图不放心的只有一件事,他怕陈广夏生性多疑,以至于连夜更换藏匿地点。冒险潜入别墅区是个馊主意,之前选定的监视点格日勒图不敢再去,他怕对方会埋伏在那里。
一个个打算与计划在脑子里闪过,休息了一阵之后,格日勒图拿了房门钥匙出了门。他开着桑塔纳缓慢的到了别墅区,然后绕着别墅区转了一圈儿。路过那幢别墅的时候,格日勒图侧头观察了下,别墅里灯火通明,他甚至还看到了遛狗的家伙,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因为没见到陈广夏,所以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对方故布疑阵。
他找了家小超市,买了些素食的饼干、面包,然后重新回到家庭旅馆,洗漱之后倒头就睡。凌晨四点钟,格日勒图悄悄离开了旅馆,钻进冰冷的车里换了一套破烂衣服,看起来就像是拾荒者。下了车,他背着事先准备好的编织袋,扛着就往别墅区走。编织袋里事先还放了不少纸壳、塑料瓶。又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根长长的铁钳子,格日勒图一路走过去,遇见垃圾桶就会翻找一番。
凌晨不到五点钟,天寒地冻,除了路灯之外别墅区一片漆黑。街道上偶尔开过一辆垃圾车,路过垃圾箱的时候会下来两名环卫工,俩人抬着将垃圾桶扣进垃圾车里。
格日勒图顺风顺水的摸进了别墅区,一路翻找,从一堆建筑垃圾里找出了几块塑料泡沫,踩成小块之后丢进编织袋。走近十一号别墅,格日勒图在车库旁边发现了两个垃圾桶。他就像是真正的拾荒者那样,丢下编织袋,哈着腰,将长长的铁钳子伸进垃圾桶里,时不时的用空余的左手翻找着有用的东西。
他一边翻找,一边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格日勒图长期间谍生涯,已经锻炼出了手上忙活一套,脑子里想另外一套的本领。那些塑料瓶、废纸壳全都被他丢进了编织袋里。
“哎?干嘛呢?”
身后突然的声音吓了格日勒图一跳。他装作被吓到了,丢了铁钳子,铁条掉在地面上发出嘡啷啷的声响。格日勒图惶恐的转过头,就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家伙走过来,手里的手电筒肆无忌惮的朝格日勒图照过来。
格日勒图抬起手臂挡了挡,用不利索的言语说:“捡……捡……捡垃圾。”
“别墅区不让进不知道啊?”
格日勒图茫然的摇头:“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赶紧走,别让我赶你啊。”
“哦……我……我马上走。”唯唯诺诺的应下来,格日勒图装作忙乱的收拾起东西。抬脚刚要走,就听见那假保安的对讲机响了。
“滋滋~什么情况?”
“陈哥,我是涛子。没事儿,就是一个捡破烂的闯进来了,我把他赶走了。”保安看向回头的格日勒图:“看什么看?赶紧走!”
格日勒图一边往外走,一边琢磨着。陈哥?是陈广夏么?
往外走的时候,格日勒图听见侧后方传来细小的砖瓦碰撞声。他没回头,猜可能是另一个家伙在一直跟着他。这一趟注定无功而返了,他收起了全部心思,一心一意扮演拾荒者的角色。出了别墅区,路过垃圾桶就翻找一番,走出去两条街,确认身后没人,这才绕一圈儿重新回到了家庭旅馆。
他钻进车里换了衣服,然后打开编织袋,开始翻找里面的垃圾。塑料瓶子没什么特殊的,泡沫板子也一样,真正有用的是几张纸壳。
一个包装盒看起来是药品,上面全是英文,药品是瑞辉生产的,药品名缩写是ACNU。ACNU……格日勒图很快找到了化学式——尼氮芥,一种广谱抗肿瘤药物!
在小旅馆了休息了几个小时,吃过早饭之后,格日勒图驱车绕了几圈,总算找到了另外一个合适的观测点。齐园宾馆,这家宾馆规模不小,最高有九层。几乎正对着十一号别墅,距离别墅大概有一点五公里,这个距离照相机没了用武之地,但他可以用高倍数的望远镜进行观察。
他挑选了一间八楼的豪华套房,拉上套房窗口的窗帘,架起望远镜,瞄准调焦,对准了十一号别墅。整整一天的时间里,格日勒图就待在宾馆里,一直观察着。直到下午三点左右,他才瞧见陈广夏开着车离开了别墅区。
这一发现让他松了口气,看起来他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前一天的行动并没有打草惊蛇。饥肠辘辘的格日勒图草草吃了一口,没选择退房,开着车去了邮政。开了一台角落里的联网电脑,他将这一段的调查结果写成文字,发送给了余杉的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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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
擤了鼻涕,余杉推开车门下了车。前头的刘焕早就停好了车子,站在车门旁指着面前的建筑说:“就这地儿了。头两年被私人承包了,结果竟做赔本买卖了。那老板不干了,就把这地方转租给了咱们。怎么样?看着还不错吧?”
老旧的建筑,二层结构,面积倒是不小,可那‘群众电影院’五个大字格外的刺眼。余杉咧咧嘴,说:“焕哥,这也太破了吧?”
“诶?你别看外面破,里头可不破。装修忙活了好几个月,前前后后花了三百多万,这还没算舞美灯光以及音响设备啊。”
余杉说:“不是,焕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选手入场的时候,得来一段VCR,到时候这破烂外表不全都入境了?”
“这个简单啊。回头弄一个充气拱门,再放几个展架,建筑正面直接覆盖大幅宣传海报。拍的时候注意一点,肯定没问题。”
余杉一琢磨也是。这年头有钱都不一定能租到新建的剧场,总不能为了一个节目再现翻新一座电影院吧?
“租房合同签了几年?”
刘焕得意的伸出巴掌:“五年!跟主管文化口的局长喝了两顿酒,再找不着这个价位了。”顿了顿,刘焕说:“得,别在外面杵着了,进去瞧瞧吧。”
上台阶的时候,身旁的徐惠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因着刘焕就在前面,余杉不好跟这姑娘说些什么,只好拉住徐惠的手捏了捏,然后迎着对方的目光投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进到剧院里头,迎面就瞧见一个风风火火的小伙子跑过来。戴着鸭舌帽,穿着多口袋的马甲,人没到声先到:“焕哥,可算找着你了!张导说三号跟七号摄像机清晰度不行,跟其他几个机位的比差了一截,您看看是不是再调两台过来?”
刘焕一皱眉头:“真差那么多?”
小伙子说:“我看了,拍出来的效果真不行。”
一旁的余杉看着小伙子,隐约觉着有点儿面善。
刘焕挠了挠脑袋:“这样,我回头给河北电视台打个电话问问,看看能不能租两台摄像机,你让张导别着急。”
“成。”
小伙子答应一声,冲着余杉礼貌的一点头,又风风火火的跑了。
余杉感叹着说:“这小伙子办事儿挺利落啊。”
刘焕笑着说:“张导找的人,传媒大学大三的学生,还没毕业呢。”
“哦……姓什么啊?”
“双口吕,吕一涛。”
余杉顿时斯巴达,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感情不要脸给自己打一百分的家伙就是这小子啊……但愿这小子能趁着这次多学点儿有用的东西,免得十几年后挨全国人民臭骂。
这时候,刘焕突然说:“拿来。”
“嗯?什么?”
“啧!歌儿啊,你给徐惠的歌儿呢?”刘焕不耐烦的说:“没定曲子,小惠就走了几次台,适应了下麦克风。你赶紧的。”
“哦哦哦,带着呢!”余杉赶忙从口袋里翻找出来一个本子,递给了刘焕。
刘焕却不接:“别给我,小惠你拿着。”
等徐惠接过去,余杉才纳闷的问:“咦?谁拿不一样?”
刘焕连连晃头:“不行,我得保持神秘感。再说了,我要知道了曲子,不是对其他人不公平么?”
余杉揶揄说:“焕哥你别闹,徐惠那嗓子你见天听,甭管什么歌儿一张口就能听出来。你要真想公平,那干脆死活不选小惠不就完了?”
刘焕不干了:“那怎么行?不是一回事!”
说话间,穿过大厅,刘焕推开了剧场的门儿。招呼过来一个剧组工作人员,让其将导演给招呼了过来。
导演个子不高,有些虚胖,长了一张笑面,看起来就像是弥勒佛。刘焕介绍道:“这是张泽导演,我可是好不容易从央视借出来的,搭了不少人情。张导,这位就是久闻其名不见其面的余大老板。”
“哟,余总好。”
“张导你别听焕哥乱说,什么老板不老板的,你叫我名儿余杉就成。”
寒暄了几句,旁边的刘焕说:“得,我就送到这儿了,杉子你跟着张导进去瞧瞧吧,有问题赶紧挑啊。”
“你怎么不进去?”
“保持神秘感啊。”刘焕理所当然的说:“现在要是看了排练,等拍的时候可就一点儿期待感都没有了。”
嗬……余杉是头一回发现,刘焕这人怎么这么矫情?
刘焕带着徐惠去研究新歌去了,余杉跟着张导进了演播大厅,正赶上两名选手正跟指挥乐队的那日松研究着什么。
余杉眯眼一瞧,这俩还是熟人:杨坤、曹格。
余杉让张导自顾自忙去,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心中不由得想到:若干年后,等人们发现第一届好声音走出的学员,起码一半都混成了明星,也不知大家会怎么评价。没准会有媒体就此弄一个惊掉网民眼球的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