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拉耶夫?怎么是你?”西克图被吓了一跳,他高举着双手,右脚尖却悄然探入了地面的积雪中。
“别乱动!”格日勒图微笑着警告道,目光瞥了一眼对方的脚尖,西克图立刻倒退了一步,目光又触及那把匕首,于是西克图连匕首也丢掉。格日勒图打量着西克图,一别七年,西克图几乎没什么变化。三七分的短发,瘦长的脸型,一双小眼睛总会闪烁出狡黠的光芒。单从外貌上,根本瞧不出他的真实国籍。
西克图依旧规矩的高举着双手,看着格日勒图丧气的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怎么找到你的?远在几百公里外就能嗅到你身上的血腥味,还真符合你的代号:远东刽子手。我来闻闻,”格日勒图嗅了嗅,然后说:“恩,你最近又把谁干掉了吧?”
西克图知道今天逃不掉了,干脆的说:“老实说,你到底想怎么样?要动手就快点。”
“哈,你一定吓坏了!”格日勒图得意的说完,叹了口气又说:“放心,祖国七年前就崩溃了,所以我不会杀你。”
西克图松了口气:“这算是好消息?”
然而他话音刚落,格日勒图猛的一脚踹过来,踹在其毫无防备的腹部,西克图立刻闷哼一声趴在了地上。
“不过咱们俩之间的事儿还没完,这一脚就当做是利息了。”
西克图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沾着的积雪,苦笑着说:“你可真记仇。”
“我记仇?你偷走了经费,还嫁祸在我身上。如果不是我反应快,阿列克谢那家伙一定会要了我的命。”
西克图摊了摊手:“我们只是栖息在大树上的鸟儿,大树倒塌,我们总不能跟着大树一起完蛋。我曾经一次次的对祖国抱有幻想,可又一次次的破灭。尤拉耶夫,现在我们都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西克图的话似乎勾起了格日勒图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但仅仅过了一秒他就舒展开了眉头,冲着西克图摆了摆枪口:“走吧,我们好好叙叙旧。”
“叙旧的话,是不是把枪收起来。”
“这个建议对别人也许有用,但你例外……我还想瞧见明早的太阳。”
“你太紧张了,尤拉耶夫。”
“我这是小心。”
劝说无果,西克图认命了。他转过身,依旧双手抱头,朝着前方走去。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捷达,西克图缓慢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以保证身后的格日勒图看清楚他的每一个动作。
打开车门后,西克图坐进了驾驶位,格日勒图随后坐进了右边的后排座椅。格日勒图将拿着马卡洛夫手枪的右手搭在左臂上,枪口透过座椅间的缝隙,依旧对着西克图的身体。
“聊聊吧,大名鼎鼎的远东刽子手怎么会出现在鸟不拉屎的齐北?”格日勒图问。
“是工作,老朋友,我得养家糊口。”
“那就谈谈你的工作。”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好奇。”格日勒图说:“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工作。”
西克图缓慢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自顾自的点上,喷云吐雾的同时,说:“一个有钱人雇请我给他的手下进行培训。”
“培训什么?”
“一些简单的小把戏。跟踪、反跟踪。”
格日勒图思索了下,觉着这是实话。之前的那些跟踪者过于教条,而且很青涩,可以很明显的看出那些家伙是新手。他继续逼问:“得了,你做的可不止这些把?”
“没了,就这么简单。”
哼了一声,格日勒图说:“说说十天前那起绑架案吧。”
西克图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扭头愕然的看着格日勒图:“你是怎么知道的?玛德!你究竟在齐北待了多久?”
格日勒图微笑着没说话。
西克图懊恼了一阵,然后说:“那案子我的确帮了些忙。”
格日勒图迅速给出了个答案:“用的是****?”
西克图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没错。”
“让我想想——”格日勒图思索了下说:“——你的雇主很有趣。我想他雇佣你培训那些菜鸟,就是为了跟踪你救的那人吧?一面跟踪监视,一面又要伸出援手。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这我可管不着,我只负责拿钱办事。至于雇主的想法,只有老天才知道。”
格日勒图点点头:“你见过雇主么?”
“没有,”西克图摇头说:“只通过一次电话,至于是不是雇主本人我可不知道……恩?”他陡然瞪大了眼睛:“老朋友,你在追查这件事?难道你被余杉雇佣了?”
“谁知道呢?”格日勒图没正面回答,手中的手枪,让他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你在齐北待了很久吧?”
“三个月。”
“刚才去做什么?”
“领取我的报酬。属于我的工作已经完成,如果没碰到你,我现在应该在火车站。”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距离发车还有四十分钟。”
“最后一个问题,”格日勒图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西克图叹了口气,好半天才说:“玛莎快不行了。”
“她怎么了?”
“艾滋综合征。”
格日勒图开始沉默。每一只燕子都有自己的宿命,那宿命大多不怎么美好。回想起从前的种种,格日勒图嘟囔着说:“玛莎是个好姑娘,她不该这样死去。”
西克图感叹着说:“谁说不是呢?”过了会儿,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中控台上,说:“这是这次的报酬,如果我死了,记得把钱交给她。”
格日勒图说:“还是你自己交给她吧。”
“你不杀我了?”
“我改主意了。不过你得发誓这辈子都别回来,也别把我的事儿透露给任何人——包括玛莎。”
“行,我发誓。”
格日勒图将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似乎在体会着对方誓言里的真诚,然后他发现这很无聊。想从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语气里听到真诚,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从他们接受培训的那天起,真诚这个单词就从字典里消失无踪。良久,他缓慢的说:“走吧,我送你去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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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
余杉在傍晚的时候接到了一个来电,号码显示的是本地座机。
“喂?”
刚一接听,对方就用低沉的语气说:“我想我们需要另外一次面谈。给你一个小时,我们在国脉大厦见。”
余杉听出来对方的声音是那个间谍,当即说:“没问题,可是我去哪儿找你?”
“不用你找我,我会去找你。”说完,格日勒图就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余杉的时间很充裕,他用了十五分钟时间收拾一新,然后下楼,开着车上了道。曙光大街距离国脉很远,他开了将近半个钟头才到地方。停好车之后,他又在车里等了片刻,然后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八分钟的时候下了车,昂首走进了国脉大厦。
这地方他很熟,周日招待刘焕就在这里。穿过专门,余杉张望了下,然后一眼就瞧见了格日勒图。衣着普通,身材普通,相貌普通,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刀子一般的锐利。格日勒图直视着余杉,然后转身走向楼梯间。
为了让余杉跟上来,期间格日勒图还回头瞧了余杉一眼。
被刀子一般的目光盯着绝对不是什么享受,余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舒服,迈步跟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进到楼梯间,然后前面的格日勒图开始加速,余杉也跟着加快脚步。两人上到三楼,格日勒图出了楼梯间,又换乘了电梯。
余杉跟着格日勒图进到电梯里,张口刚要说话,却见格日勒图在唇间竖起了食指。余杉咬了咬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电梯一直上到顶楼,格日勒图掏出一把本属于保洁的钥匙,打开本杂物间,拉着余杉进去后,反手关了门。他一边示意余杉不要说话,一边从包里掏出一个如同发廊里夹头发的夹板,绕着余杉四下缓慢移动,好似在寻找什么。
过了一会儿,格日勒图收起那东西,开口说:“现在干净了。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了。你十几天前遭遇了绑架,在绑匪下毒手之前,有人帮了你。对方用了一种气味有些香甜的气体,吸入之后会让人昏迷。我说的对么?”
余杉倒吸一口气冷气:“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种气体叫****,很容易合成。”格日勒图低声说:“我说这些,只是在证明自己的价值。”
余杉思索了下说:“如果这是你查出来的,那你的确值得大价钱。不过……我怎么能确定你不是我的死对头派过来的?”
格日勒图冷笑着说:“在此之前你的一举一动就被对方了如指掌,你觉得你的死对头会画蛇添足派我过来?”
“你说的也对,那……”
“先听听我的条件,”格日勒图说:“先给我两百万人民币的安家费,之后的费用按天算,每天一万。”
“可以。”余杉爽快的答应下来。如果两千万能解决问题,余杉会毫不犹豫的掏钱买单,只要能查到乔思。
“其次,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的存在,也不要主动联系我。”
“可以。”
“最后,一旦我觉得过于危险,我会立刻退出。”
很过分的条件,却又无比合理。余杉很清楚乔思的手段,一旦发现有人触及他的隐秘性,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干掉。请来的间谍能说出这种条件也在情理之中。
“就这些?”余杉见对方没说话,就说:“我全答应了。只有一个要求,”他竖起一根手指:“有些时候我会给你下达一些朝令夕改的指令,但在我收回之前,你即便暂停一切侦查,也必须保证执行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