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齐洪刚到浮云阁的时候便已经觉察到了不对。
太静了。
整个偌大的浮云阁怎么看起来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呢?
要知道大云国后宫一向规矩严明,自己身为外男,每次给柳婕妤诊治,那可都是要有许多的宫女、太监在一边围观的。
再加上大云国皇上并不昏庸,协理宫务的卫贵妃和左淑妃也不是吃闲饭的,所以也就没有那些仗势欺人卑鄙小人的活路。
踩低捧高这样的事儿,那也不光是宫中才有的,那是人类世界的潜规则。
不过你踩高捧低便也罢了,可若是主仆不分,那就触到了封建社会秩序的底线,只要大小是个官儿,就没有人会对这样的事情视而不见。
而你若是敢克扣分例,那就是贪污。贪污这种事儿,一向是咱们皇上最深恶痛绝的,一旦发现,那就是个死罪。
这些个奴才们胆子虽然不小,但是也不敢平白无故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所以无论是宫中,还是朝中的氛围,那都是一个干净。
所以便是柳婕妤却是不得宠,那也不会出现没人照顾的情形。
更何况这柳婕妤虽然不得宠,可是在宫中还有德妃娘娘和长安郡主撑腰,可不是等闲人能轻易欺辱的对象。
就算柳婕妤出门儿,这浮云阁也会留人把手,又如何能出现这种偌大院子却无一人的情况呢?
白齐洪心里虽然觉得气氛不大对劲儿,可是自己好歹是医生,又是男人,若是柳婕妤真的遇到了什么歹人,自己怎么说也不能袖手旁观。
“芳菲姐姐?锦绣姐姐?”白齐洪壮着胆子进了屋子,又唤了两声,却是丝毫没有回应。
“婕妤娘娘?婕妤娘娘,臣白齐洪来给娘娘做最后一次针灸了。娘娘可是不在?”白齐洪站在卧室的屋子前拱手请示。
屋子里面却仍旧是毫无回应。
“啊,莫不是柳婕妤娘娘自杀了!”白齐洪心里面吃了一惊。
虽然柳莹最近一向表现的很好,看着也是日渐的好转,但是‘情志病’这种病,最是容易复发。患病的人呢,又格外的喜欢自我厌恶,从而怀疑人生,有厌世情节。
若是遇到了什么挫折,亦或是想不开的事情,难免钻了牛角尖儿,自我厌恶的感情达到最高点,也不是没有可能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的。
难道是宫里面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今日这浮云阁气氛如此的诡异,莫不是柳婕妤支开了伺候的下人,自己一个人想不开在房间里自尽了?!
“婕妤娘娘!恕白某得罪了!”白齐洪越想越怕,当下也顾不上那么许多,直接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其实白齐洪并不是一个这么冲动的人。
但是这个人啊,打小就不聪明,又重情义。
他们家十多个孩子,开始的时候,他学医术总是很慢,他的医术也并不是最好的。
但是为什么到了现在,他却可以成为整个太医院的中流砥柱呢?
反倒就是因为他的不聪明!
因为不聪明,所以也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也从不想着走捷径,认准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专一,认准了学医,那便是以太医院为家,每日的钻研。
也就是因为他这股子拼劲儿,这股子钻劲儿,所以白齐洪才能成为如今这样医术精湛的名医。
最初的时候,他对于唐菲也是避之不及的。
并不是因为当时唐菲的分位低,没有势力,而是因为白齐洪生性简单,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蠢,所以并不想参和到那些弯弯绕绕的后宫争斗中去。
但是这个白齐洪又极其的重情义,重承诺。
先帝在时,因为太后薨逝,整个太医院不知死了不少的太医陪葬,而当今长公主曾在那次风波中阴差阳错的救了白齐洪父亲一命。
也就是因为这份恩情,白齐洪一直对长公主殿下感恩不已。
便是长公主嫁了人,长安郡主入了宫,这份恩情白齐洪也一直不敢忘。
所以当初长安郡主身边的若兰姑姑张口向他求情去医治因为中毒而被毁容的唐菲,白齐洪心中虽抗拒,却也仍旧仗义出手。
说实在的,长公主救了白老太医的命,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怎么说也是父辈之间的恩怨,其实和白齐洪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可是偏偏白齐洪这个人就是重情义,父亲欠下的人情,他也要跟着感激,跟着偿还。
就这么一个对后宫避之不及的人,可是在他认准了桂圆以后,却硬生生的将白芷苑上上下下的安危都视为了自己的责任。
这样一个重情义的人,照顾了柳莹这么久,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儿的感情呢?
若是不相识便也罢了,白齐洪遇到这么反常的事情肯定转身就跑了。
但是正是因为有了感情,他担心她的安危,所以便没有办法置之不理,安身事外。
白齐洪就是这么个人,这是他的缺点,但同时也是他的优点。
“婕妤娘娘,你没事吧?”白齐洪略有些焦急的推开门,快步走到屋中。
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白绫悬梁、吊死当场的场面。
可是还没等白齐洪松上一口气,令他更加害怕、惊慌失措的事情发生了!
“你果然担心我。”随着一个带着些笑意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从他的后背将他一把抱住!
这要是皇上,那肯定飞起就是一脚,动作利落又漂亮。
但是眼前是又老实又文弱的白齐洪,所以他也只是吓得肝胆俱裂,手足无措。
好容易定了心神,张牙舞爪的扒拉开从背后抱着自己的胳膊、手,白齐洪回头一瞅…
这一眼,差点儿没让白齐洪一头撞死!
“柳,柳婕妤!你,你你,你把衣服穿上!”白齐洪也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吓,声音都有些变调儿。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一张脸霎时变得通红,条件反射般的连忙转头,想都未想,便向屋外跑去。
可是因为太过慌乱,加之有些腿软,走到门槛的时候还被拌了一跤,可就是这样,他也不敢停脚儿,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就爬出了卧室。
柳婕妤疯了!
不,这一定是一场梦吧!还是一场大大的噩梦啊!
白齐洪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砸个稀烂,又或者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只求能够在这场梦中醒来。
正要推开拂云阁外间儿的门,里屋就传来柳莹平静的有些不寻常的声音:“你若是走出了这个大门,我马上就吊死在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