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某位皇子,那肯定要把陈紫楠给报上去,好歹也算是加深印象,清芷低着头,看着夜锦容那青绸羔羊皮朝靴。
“我问的是你。”
夜锦容知道皇后的侄女是谁,孩童时候也一同嬉闹过,质子出使这事一出,诸位兄弟人人自危,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皇后的侄女,陈紫楠。
不管是皇后还是国丈爷,都不舍得让她跟着去白晋朝受苦,退一步讲,娶了她就等于为自己的仕途上一层保险。
清芷听了,暗自在袖子里拧着手帕,她就一无关紧要的闲人,问她做什么。
“我是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
她的回答,还是把陈紫楠给拉了出来,内心不免对眼前的男子稍稍有微词,身为皇子就要有皇子的觉悟,不去关心大家闺秀,揪着她这个贱籍丫环好玩吗?
“我问你的名字。”
夜锦容挑了一下眼眉,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清芷。”
她就算再笨,也不会想在这里得罪皇子。
“谁教你的宫礼?”
清芷一听,猛地抬起头,对上夜锦容恬淡的眼眸,旋即把目光移开;她太大意了,有一些习惯早就融入骨子里,稍不注意,就露出破绽。
“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为了不给我家姑娘添乱子,特地教的。”
幸好她牙尖嘴利脑瓜子也转得快,一下子就想到了借口。
只是……
夜锦容不可否置的耸了耸肩,依旧目光锐利的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怀疑:“教你小主的礼数?”
糟了,这回真的被拿捏到把柄了。
清芷很久都没有这么慌乱过,在国丈府里的每一件事,几乎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没想到才刚进宫,就遇到了这个棘手的事情。
“也许……教错了。”
她苦恼的皱着眉心,看着夜锦容,心里盘算着要是来个死不承认,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孰料夜锦容没有继续诘问,反倒是一副无事人的模样,收回目光大步往前走,身后的随从也跟着一并离开。
等走远了,清芷才抬起头,呶了呶嘴,这位皇子模样虽好,就是太犀利了,日后要是娶了她家姑娘,恐怕不好相处呀。
为了避免再生事端,清芷快步回到偏殿,恭维的话还没停下来,殿内充满了得意的笑和谄媚的笑,十分刺耳。
“怎么那么久?”
才刚回来,陈紫楠就没好气的喝住她,然后一把拉扯过来,在她手上塞了好几样东西,清芷低头一眼,是各式的发簪,珠钗。
“姑娘,这些……”
“我喜欢,她们就送我了,多好呀。”
陈紫楠的语气中,满满的都是理所当然,她喜欢的,就应该是她的。
清芷没再说什么,摊开手帕把这些发簪,珠钗裹好,妥妥的放回衣袖里,没来得及把铜镜拿出来,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人,是内侍监总管。
他快步走过来,略微肥胖的身躯,脸上的肉虽然步伐一抖一抖的,在老夫人面前停了下来,双手作揖,恭恭敬敬的说道:“见过诰命夫人,皇后娘娘差遣老奴来,给诰命夫人带路,这边请。”
内侍监总管在宫中,可不是小职位,却对老夫人这般恭顺,无疑是给她长面子。
老夫人笑得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硬了硬身板子,朗声说道:“走,给皇后娘娘祝寿去。”
其余人这才迈开步子,紧跟老夫人和王氏身后,谁也不敢走在她们的前面,陈紫楠年纪尚轻,不太懂收敛自己的神色,她这高傲的模样,比起老夫人和王氏,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设宴的地方在御花园的钦安殿内,早有宫女和内侍立于殿内伺候,以汉白玉石铺砌的地板,望柱和拦板上的龙凤图案形态优美,栩栩如生。
席位是两排开的陈设,皇后坐在殿上,两边依次按照身份入席,左边第一张席位自然是老夫人和王氏,右边第一张桌则是陈紫楠和另外一位闺秀。
这位闺秀身份不寻常,乃是左丞相嫡孙女于菖蒲,单论身份于菖蒲在陈紫楠之上,只不过今天是皇后的寿辰,所以陈紫楠稍稍胜了一点。
今天于菖蒲出现在这里,目的和陈紫楠一样,那就是要在众皇子面前崭露头角。
才刚坐下来,就隐约感觉到一丝丝针锋相对的气息。
两桌以下,便是今日出席的皇子们,个个仪表俊朗,体态生姿,引得在座的闺秀们,频频侧目。
清芷身为一个丫环,这种主子勾心斗角的事,自然和她没有关系,她站在陈紫楠身后,关心的是今天的菜肴应该不错,如果运气好,也许会允许她们这些丫环在后殿用餐。
刚落座没多久,就有内侍拨开珠帘,一声长长的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低着头,等候皇后入席。
清芷悄悄抬起头,看到一端庄妇人由宫女扶着,坐在主位上,正红色的衣袍上,绣了九只金凤,华丽异常,也象征着她的身份和权力。
“都坐下吧,只是寻常家宴,不必太局促。”
皇后笑着说,她坐下来以后,其余人才陆续坐下。
才刚坐下,陈紫楠就有些按捺不住,站起来,朝着皇后作礼,脆声说道:“皇后娘娘今日寿诞,侄女楠儿在这里祝姑姑寿辰极乐,年年岁岁花争艳,岁岁年年人更美;这是楠儿亲手为姑姑绣的绢帕,虽不比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却是楠儿一针一线亲手所绣,望姑姑喜欢。”
说罢,陈紫楠斜眼看了清芷一眼。
清芷会意,拿出锦盒走上前几步,马上有宫女前来接下,仔细查看没有端倪,才往上呈。
陈紫楠说完坐下,不动声色的睥睨了一旁的于菖蒲一眼。
“我家楠儿什么时候习得一手好女红,瞧这针脚多细腻,看着这栩栩如生的荷花,本宫又念起荷园了。嫂嫂,楠儿这么懂事,都是你教导有方。”
王氏听了,连忙站起来,笑道:“楠儿笨拙,还望娘娘不嫌弃。”
“行了,本宫是实话实说,就不必过分谦逊。”
皇后摆了摆手,然后把绢帕放在托盘上,示意身旁的宫女拿下去,让在座的各位传阅看看,她的亲侄女,有着怎么样的巧手。
这本该是她的心血,如今却拱手让人,可是清芷一点都不在意,她现在只是觉得一整晚都没有睡觉,困乏得难受,要是现在能允许她离席,随便找一处眯一会多好啊。
钦安殿内,称赞声此起彼伏,一半是奉承皇后,一半是出自真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