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疲惫的亚瑟站在无数尸体上怒吼着，用尽每一下力气挥舞手中裂痕斑斑的长剑，将每一个意图靠近的兽人砍飞出去。
脚下，四百多只兽人残破的躯体重重叠叠，残肢断臂挤在一起，粘稠的血液混着污浊的液体异常缓慢的从缝隙中被挤出来，慢慢的汇成了一个大血滩。
“都死了吗？”
砍飞一个兽人，手中的长剑上两道裂痕徒然蔓延，锋利的剑尖晃了两下，掉了下来。亚瑟楞了一下，挥了挥手，手中的长剑碎成了几十块碎片，掉入下方的尸堆之中。
“真的都死绝了吗？”
亚瑟咆哮，挥手丢掉手中的剑柄，满是伤口的手拽过身后满是裂痕的大盾，置于胸前，身后的九****日渐渐调离，化作一片光羽融入他的体内。
干涸的身体被注入一股绝强的力量，一寸寸浮现细密的裂痕，玻璃纹路一般蔓延全身，脸上，胳膊上，粗糙的皮肤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点点向下掉落，就像飞蛾展翅，白色的粉末飘然。
米瑟无声的笑了笑，死亡注视的令他遍体冰寒，但他已经毫不在意了，疲惫的双眼缓缓抬起来，看向四周。
破碎的重甲四处丢弃，浮在血泊上，吮吸着粘稠的血液，把一道道血纹镶嵌到重甲之上，汇从聚成一头血色的狮子。
重甲下包裹着的年轻身体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温度，月级的实力并不能让他们在兽人的利爪下得以存活，同样的，愤怒不行，重甲也不行。
冰冷的尸体硬邦邦的躺在踏碎的青石地面上，残缺的躯干埋进一堆血污中，再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莫桑、若琪、卡赦令、古奇麦卡……叫得出来名字，叫不出来名字的，一个个残肢断臂随意抛弃，散发着死亡的寒冷，这样的尸体，就算野狗都会嗤之以鼻。
“也好，英雄的荣耀才不会被亵渎。”
亚瑟靠在大盾上，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悠长而绵延的气息带走了身体深处的疲惫，让他暂时忘却了四周那一双双嗜血的瞳孔，忘却了脚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也忘去了城内正在被屠杀的无数拼命，他注视着天边那轮清冷的大日，柔和却冰寒的光芒固执的照耀世界，哪怕被冰霜神座剥夺了所有的光和热，被数以百亿计的生灵唾口咒骂，也依旧按时升起，准时落下，把每一道光竭尽全力的洒落在每一寸土地上，不抛弃也不放弃。
“小亚瑟，作为战士，你要懂得守护！”
严厉的麦斯罗德老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亚瑟转过头，看向一库城东边的方向，疲惫的眼睛透过无数阻隔落到了那个坐落在一处荒原上的小村庄。
颤颤巍巍的吊桥上，五六岁的孩童穿着轻便的小铠甲，抱着绳子哭喊着妈妈，中年的男人眼中带着不忍，嘴上却依旧无比的严厉，“小亚瑟，站起来，战士信仰勇气与无畏，任何敌人都无法阻挡战士的冲锋！”
小亚瑟努力的抽着鼻涕，带着哭腔说道：“麦斯罗德老师，可是……”
“没有可是！”麦斯罗德一伸手把小亚瑟提了起来，“战士的信念是什么？”
“无……无畏……”
“战士的信仰是什么？”
“勇……勇气……”小小的人儿偷瞄着下面湍急的流水，呜咽着说道：“可是，麦斯罗德老师，我……”
“闭嘴，亚瑟！”麦斯罗德毫不犹豫的训斥道：“战士的路上没有可是！”
“是~”小亚瑟很不情愿的回答道，小嘴高高撅起，一幅我不开心的样子。
看着这个样子，麦斯罗德眼中浮现一抹笑意，然而手中的动作却毫不怜惜，他随手一丢，亚瑟翻滚着就跌在吊桥上，吊桥立刻大幅度的晃动了起来，吓得小亚瑟紧紧的闭上眼睛，颤抖着趴在地上。
“小亚瑟，我在对面等你，如果十分钟之后你不过来，我烤的那只鸡你就吃不到了。”
麦斯罗德冷漠的说道，但是嘴角不自觉勾起的笑意显示他的心情很好。
小亚瑟微微抬起头，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恶狠狠的皱起了小鼻子，发出微哼，一只小拳头举起来狠狠的挥动，但是麦斯罗德好像能看到一样，一跺脚，吊桥立刻晃动了起来，吓得小亚瑟急忙趴下来。
“呵呵……”
寒来暑往，七八岁的小小少年一个翻身落到对面，带了点婴儿肥的清秀脸上满是得意，很是骄傲的伸出手，在麦斯罗德的面前摆动，“老师，老师，我的烤鸡呢？烤鸡呢？”
麦斯罗德摇摇头，把一只烧鸡放在少年的手上，少年立刻欢呼一声，迫不及待的撕下一只鸡腿，塞到麦斯罗德的手中，然后大口的撕咬了起来。
麦斯罗德宠溺的笑了笑，把鸡腿放在小亚瑟的身边……
那个鸡腿的味道真不错啊。亚瑟舔了舔嘴角，却只舔到了一股血腥味，他皱皱眉，魁梧的身躯上雄浑的气息立刻飙升，脚下一具兽人的尸体被他高高举起，向着即将到面前的兽人狠狠的砸了过去。
“杀！”
厮杀爆发，热血沸腾，疲惫的身躯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倒灌进身体的九日之力虽然粉碎了亚瑟的躯体，却给他提供了强大的力量。
坚固的躯体撞到同样坚固的兽人身上，发出“咔嚓”的声响，兽人痛呼着掉下尸山，身后的兽人急忙闪过，脚步一转，怒吼着着冲了上去。
亚瑟轻笑，那个鸡腿在他的面前晃动，散发着香甜的味道，他再次舔了舔嘴唇，血腥味又一次唤醒了他的记忆，他渐渐的有些恼怒，手中的尸体就像是一柄巨锤，狠狠的轰击在每一个兽人的身上，每一下，都带来一声骨裂的声响，不管是活着的兽人的还是死去的兽人的。
兽人嘶吼，脚下四百多兽人的尸体让他们感到了愤怒的同时，更多的是愤怒，何时兽人被弱鸡一样的人类在单人的情况下杀掉了这么多？一比四百，这样的数值兽人不懂，但是那血淋淋的铠甲却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他们的怒火。
一个个兽人前赴后继，雄壮的身体蛮横的撞了上去，没有任何章法，没有任何技巧，就是蛮横的撞过去，管你锋利的刀刃，管你坚固的铠甲，管你灼热的火焰，我就蛮横的撞过去，我要看着你变成肉饼，再被撕碎成肉糜，最后彻底的嚼烂。
“砰”“砰”“砰”……
亚瑟大口大口吐着鲜血，手中当做武器的兽人尸体变得破破烂烂，每一根骨头都碎成了渣，软软的耷拉在他的手上。
“杀！”
他怒吼，咆哮，永不言败，兽人的尸体随手一丢，把一个兽人砸飞了出去，随手抄起插在地上的盾牌，双臂肌肉如龙，暴突一根根紫色的血管，恐怖的力量瞬间传进盾牌之上。
“砰”
飞扑的兽人被狠狠的打了出去，“轰”的一声镶进墙中，胸凹进去了一大块，狰狞的脸直接被打爆，两个眼珠子从眼眶中滚落，摔在坚硬的地上。
“哈哈哈……该死的兽人，来啊，来啊。”
亚瑟猖狂的大笑，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一具具尸体，两行泪水从脸颊划过，冲去了满脸的血迹。
兽人陷入了诡异的平静，野兽的直觉告诉他们谁第一个上谁就第一个死，烙印在他们灵魂深处的生存法则在这一刻压过了混乱的本性，让他们在短暂的攻击之下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一群懦夫！”
亚瑟不屑的吐出一块血块，将大盾放下，靠在上面，居高临下君王般的扫视兽人。
“亚瑟，我已经无法再教你了，如果你想你的未来可以守护你的朋友、亲人，可以君王一般蔑视你的敌人，就离开这里，这片大地太小，不足以让你去驰骋。”
麦斯罗德看着面前高大的亚瑟，带着一丝感叹，一丝欣慰，当年那个趴在吊桥上哭泣的少年一转眼就已经长得如此高大，那张可爱的面孔也在一瞬间变成了面前这张带着淡淡的胡茬的面孔，让他不由的唏嘘。
“老师，您跟我一块去吗？”亚瑟很诚恳的问道。
“呵呵……”麦斯罗德笑了，“亚瑟，战士的旅途注定孤独，为了强大，为了守护，为了自己永不言败的信念，你必须一个人上路，你的剑是你唯一的朋友，是你强大的根本。”
“未来，你会遇到一个人，一个给你盾牌的人，一个你愿意为之拿起盾牌的人，当这个人出现，你要记住，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够打碎你得盾牌，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伤害到这个人！只要你活着……”
“只要我活着……”亚瑟轻轻的重复，微微的叹息，疲惫的双目缓缓闭上，“老师，可是，真的可是，那个人他，没有出现啊……”
“吼~”
怒吼如雷，数千个兽人带着满身的煞气冲进了这座曾经富丽堂皇的城主府，狂躁的粉碎一切阻碍前进的障碍，在这座山一样的尸体堆前停了下来，仰视尸体之上那个山一样高大身躯。
兽族的萨满拉过一个兽人怒吼道：“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一个人，杀了我们四百个战士！”
“耻辱！”萨满咆哮道：“你们这群耻辱，为什么不杀了他洗刷你们的耻辱？”
兽人摇摇头，“他是真正的战士！”
“这是你们的理由吗？”萨满歇斯底里的怒吼，“这就是你们面对耻辱的借口吗？你们这群懦夫，你们怕了吗？你们的脊梁被他打垮了吗？他算什么东西？弱小的人类，弱鸡一样的身板，虫子一样的灵魂，你们，就被这样的一个东西给打垮了吗？”
“萨满！”兽人也怒了，“他是真正的勇士，真正的战士，不是那个卑鄙的懦弱种族！”
“勇士？战士？那是敌人应该得到的称谓吗？你这个被恐惧打败的混蛋，居然称一个杀了四百战士的敌人为勇士，你不配作为强大的嚼骨兽人，你这个胆小鬼，蠕虫，没有胆子的懦夫……”
“够了！”兽人爆发了，血色的眼睛扫过萨满，强烈的杀机一闪而逝，随机被压了下去，他还没有胆子对一个萨满动手，他蛮横的推开身旁的兽人，高大魁梧的身躯向外面走去，他准备去屠杀那些真正需要被屠杀的人，而不是这个令人尊敬的战士。
萨满没有想到兽人的反驳，楞了一下，更加强烈的怒火在心中翻腾，“站住，战士！我命令你，杀了他！”
这个兽人停了下来，逐渐握紧的双手，不停抖动的身躯，无一不表示他愤怒的内心。
但是，兽族中，萨满的权威高于兽人战士，毕竟那是最接近神的存在，兽人即便很不满，却只能听从萨满的命令。
他拿起手中的巨斧，第一次发出了寂静无声的冲锋。
四百多尸体堆积成的山有多高？兽人不知道，但是这座尸山让他攀爬的很艰难，同类死亡时候的绝望与恐惧侵袭他的内心，让他感到了冰冷的恐惧，血红色的双眼恢复了棕色，扩张的眼瞳慢慢收缩，当他站在亚瑟的面前，科斯莫山脉中打磨的永不弯曲的脊梁微微弓起，献上了一个普通兽族战士对待真正的勇士的敬意。
亚瑟微闭双眼，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如多年前，严厉的麦斯罗德老师背影后的不自觉勾起的嘴角。
“结束了吗？”
淡淡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疲惫的身躯徒然放松了下来，粉碎的身躯上一点点碎屑掉落，随着寒风渐渐飘远，只是不知道会不会飘过上万里的大地，回到那个下午的那只鲜美的烤鸡上。
兽人难得严肃，凶残的本性被压抑住，数万年从智慧生灵那里得到的理智完美的占据了他的心间，这既是对一个强者的尊敬，或许也是被彻底打怕之后看到的赤裸裸的凝重。
原来，兽族也会恐惧……
手中的巨斧高高举起，又狠狠的落下，笨重的斧面凝结的血珈在寒风中掉落，露出冷冽的寒光，然后，寒光闪过，带着一股蛮横无理的杀机抹过亚瑟的脖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