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魏敏和焦怀玉走近,沈嫣已经一副如往常一般娴静的模样立于原地了。而面对焦怀玉笑呵呵的疑问,她只随便找了个说辞便应付了去。
“你们可是有要紧事找侯爷?”应付了她们,她便如是询问。
“我们哪里是找侯爷有事。”魏敏笑盈盈,说着便牵了沈嫣的手。她告诉她,她和焦怀玉已去过一趟御香苑了,见她不在才找到这边来的。她们,这是找沈嫣有事。“婆婆今早突然说起,嫣儿妹妹在御香苑养了两个十多岁的男孩,倒有些不痛快……不过我和怀玉妹妹已经帮你解释过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是啊,”焦怀玉接过魏敏的话,继续道,“只要嫣儿姐姐把那两个孩子送出去就没事了,姑妈已经说了,不会怪责姐姐。”她一脸轻松,不以为意的样子。
沈嫣只觉好生古怪,连赢和知礼已经在自己的御香苑住了好几个月了,焦氏一直没说过有何不妥,怎么到现在突然提及此事,并要自己把这两个孩子送出去?
她道出心中疑惑,魏敏就跟她解释了。她说:“婆婆也是听了一些下人嚼舌根子,觉得你在苑里养两个大男孩,有失体统。”
“下人嚼舌根子?”沈嫣疑惑问,“谁嚼舌根子?”
“这……这我倒不知。”魏敏敛了笑,微微蹙起了眉头,很快认真劝:“嫣儿妹妹,连赢和知礼一天比一天大,也不便你留在御香苑,你还是将他们送回学堂去吧。”
“可是,万一那个有意害学堂横梁坠落的恶人出现,并害他二人可如何是好?放他们住外面,我不放心。”其实,时过境迁,那贼人迟迟未有出现,以后怕也不会出现搅乱现在的平静。只是,连赢和知礼几乎日日陪沈嫣一起习字看书,要把他们赶出去,她倒舍不得。
“嫣儿姐姐不是让一个叫林觉的保护他二人吗?说起这个林觉,”焦怀玉突然一惊一乍道,“我好似在京城见过他。”
那段时间,沈嫣派林觉到京城监视焦怀玉,见没有什么好探的,他很快便回来了,却不料他在京城短短几天时间里,便给焦怀玉留了个印象。想必,焦怀玉发现了什么才是,可她有意说出来,是何缘由呢?是警告沈嫣,还是她果真天真得毫无心计,看到什么便说什么?
“是吗?”既然她天真,那沈嫣便装糊涂,“他原是知州府的捕头,离开知州府后,我便让他留下来保护连赢和知礼了。但突然让连赢和知礼离开侯府,住到学堂,我还是放心不下。”
“那如何是好?魏敏为难道,“我们都在婆婆那儿帮你做下保证了。”
沈嫣想了想,也便不找麻烦了。她不想跟焦氏对着干,终于答应了魏敏,“我这几天会跟两个孩子说。”
魏敏满意点头,很快便携焦怀玉一同离去了。二人在雪地里的脚印,倒踩出了好一个姐妹情深。
敏敏姐,何时开始与焦怀玉走得这般亲近了?沈嫣没有多想这一点,她想的是,不知谁在焦氏跟前嚼了舌根子。为了找出这个人,她决意到福寿堂走一趟。
焦氏对她一向没有好脸色,而今次她“犯了错”,她对她的脸色更差了许多。
“老夫人,”沈嫣没有拐弯抹角,径直道,“御香苑的那两个孩子,我这两天便会把他们打发了去,但不知老夫人如何突然过问此事?那两个孩子在我那里都住了好几个月了啊。”
“你还有脸说?”焦氏厉声,瞟她一眼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日夜与那么大的孩子一起读书说笑,成何体统?是,你把这个家管理得好,下人们自不会乱说你的闲话,但你知道那两个孩子是如何想的吗?”言及此,她寒厉的目光方才落在沈嫣身上。
沈嫣默默然,只待她把下文说完。
“我今日在前院,恰见那两个孩子从学堂回来,其中那个胖的就说,日后娶妻,便要娶你这样的。”
沈嫣听言微笑,“孩子不懂事,胡说的话,老夫人何必较真。”
“这还算好的,你知那长得像姑娘的孩子是如何说的?”焦氏声色变大了些,接着道,“他说,长大了便把你从侯府抢了去,做他的女人。”说着她摇了摇头,只觉这种话复述一遍都有伤风化。
沈嫣难免意外,连赢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个十三岁,真正乳臭未干的小子,脑袋里竟会想到这些,着实不应该。
她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但她却相信,焦氏不会说假话。为此,她又跟焦氏承诺了一遍自己会处理好,决意离去。
这个时候,焦氏却叫住了她。难得有这么一次,她走到她跟前,叹了一口气认真道:“沈氏,我虽做不到喜欢你,但这一年多来,你为我李家做了不少事情,更为我李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为此,我早已说服自己接纳了你。但我要提醒你,你现在只是代掌侯府庶务,并非真正的当家主母,言行举止,都更要注意分寸。”
这算是焦氏的逆耳忠言吗?无论如何,沈嫣都委身以礼,不卑微,也不失礼貌地笑对她道:“老夫人金玉良言,我自当谨记于心。”
“但愿你说得到做得到。”焦氏说罢反身背对她,“下去吧。”
沈嫣却没有走,想了想终于问出心中早有的疑问,“老夫人,这么长时间以来,您因何一句不提让我把主母之权交还给敏敏姐?”
“怎么?”焦氏转过身来,目光凌厉看她问,“你想清闲了?你若想清闲,我这便可召集大家过来说道说道此事。”
“我只是好奇。”沈嫣一脸泰然,心中咬定了焦氏迟迟不让自己把主母之权交还给魏敏,定有她的无奈,因此,她甚至不以为意地说:“不过,老夫人若想我闲着,大可让我把侯府后院的钥匙,交给敏敏姐。”
“你……”焦氏自然被气到。
沈嫣一笑,又是委身以礼,意欲告退。
“沈氏!”焦氏忽而大喝一声,待沈嫣回眸看她时,她扬起了一边唇角,不误讽刺,却也不无骄傲道:“你与我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那就是牢牢地把握住了我们各自的男人。不过,老侯爷到死,都把我高高的捧在天上,这是我的胜利!你呢?你能否一辈子把握住我的启儿?你有这个本事吗?哼!”她这一下冷声,满是对沈嫣的不屑。经历了六丫头一事,她并不觉得,她的儿子会一辈子被这个女人把握。
“老夫人,我从未想过要把握你的儿子,我要把握的……”言及此,沈嫣有意放低了声音,并顿了顿,方才玩味似地告诉她,“是你永远都想不到的。不过,但愿在你有生之年,你还能看得到。我想,你应该看得到的。”说罢,她转身,傲然走出了福寿堂。
焦氏看着她的背影,顿时有一种嫉妒的感觉。她嫉妒她年轻,嫉妒她如此骄傲,甚至嫉妒她可以不用讨好自己,甚至不尊重自己,也能拥有自己儿子所有的宠爱!她也恼怨,自己的儿子,因何会为了这么个女人,而与自己作对……
那一夜儿子与她说的话,不止一次响在她的耳畔。“若娘再要针对嫣儿,我便在后院为娘设一间佛堂,娘可每日诵经念佛,不为俗尘所扰。”每每想及儿子的这句话,她都会痛彻心扉,恨不得沈嫣死去。
而沈嫣这一次,倒是把焦氏的话给听进去了。考虑到连赢的想法和说的话都超出了一个孩童该有的单纯,她也决意让他和知礼回学堂居住。
午后,连赢和知礼一回来,她如常拿好吃好喝地迎接了他二人,并问过他们的功课后,便跟他们说起了此事。
知礼一听便问沈嫣:“大平夫人不喜欢我和连赢了?”
连赢也一脸困惑和不高兴看她。
身为一个孩子的母亲,沈嫣能清楚地感到他二人对自己的依赖,如果毫无理由就把他们赶到学堂,她也觉得不能让他二人服气。她想了想,终于告诉她二人,不是她要让他们走,是他们说错话,并让不该听的人给听了去,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很快,她将焦氏与她说的事,都跟他二人详说了一遍。
“我们那样说,只因为大平夫人待我们好,我们喜欢大平夫人。”知礼扁着嘴,低着头,肉肉的脸,更惹人怜爱。
“说错话,我们以后不说便是。但老夫人要我们走,大平夫人也舍得让我们走吗?跟我们一起在书房读书的时候,大平夫人不也因为有我们的陪伴而高兴得很?”连赢一连串的话,好似一个小大人说的一般,头头是道,处处在理。
“可是,你们年龄的确是大了,个头也长高了,还待在我这里,也不合适。”沈嫣为难道。
“的确不合适。”男子沉而洪亮的声音陡然想起。
沈嫣和两个孩子抬头,只见李承启就立在不远处。
他本来故作严肃的脸容,在他们看自己的那一刻绽开了笑容。他走近沈嫣,早有主意道:“既然有他二人陪你读书,你乐得高兴,而他们长大了,又是小子,的确不便在御香苑呆着,不如就让他们去我正院住罢。如此一来,我还可亲自栽培出两个才干来。”
听得此言,没有人注意到,连赢的眼里,闪过了一抹几不可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