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你猜猜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好好地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转移的速度也太快了。老田有些不解的看着张青山,要不是见张青山边说边掏烟,他都要看看张青山到底长没长尾巴——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老道了,居然懂的这种瞬移的谈话方式?
正低头掏烟的张青山没听见答复,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田景山,正要从口袋里掏烟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田景山撇撇嘴,回了句:“这我哪知道。”
“你肯定知道。”张青山恼怒的说:“要不然,我这辈子怎么会这么倒霉,碰上你这么个敲诈下属的领导,真是没天理了。”
田景山嘿嘿一笑,眼睛却盯着张青山放进口袋的右手,没一点尴尬。可是,当张青山的右手伸出来,看到那烟的牌子时,田景山不由的恼怒道:“老司城?你就给你的团长我抽这烟?”
张青山立马怒视他:“老田,我现在还能抽得上老司城,就已经万分满意了,怎么,难道你还想抽龙鲜花?”
“放着龙鲜花不抽,去抽老司城,你当我有病?”事实上,田景山就是这个意思,没见他眉头一扬,问道:“张地主,你的龙鲜花了?”
“不要叫我地主,再叫我就不给你烟了。”
这里面有个小故事:因为当初在安顺藏的烟很多,所以,在来理化的这一路上,张青山抽的都是龙鲜花。张青山又是个有福同享的仗义之人,因而,谁找他要烟他都给,而且还很要面子的把最好的烟拿出来。这就让很多人都潜意识的认为:这小子肯定藏了很多烟,估计长征结束了,他还是在抽龙鲜花,所以,对于张青山现在猛地拿出比龙鲜花次一点的老司城,田景山才有些疑惑。
而张青山之所以得了张地主这个外号,除了他经常大方的拿出这么好的烟来显摆外,主要是因为有一次,十七师师长刘永江把连级和连级以上的干部叫去开大会。中途,刘永江想抽烟,结果口袋里的那包烟刚好抽完。身旁的张青山很识趣的立即掏出一包龙鲜花来。刘永江一把就将这包烟抢了过来,顺口说“听说你小子发了笔横财,看来,传言非虚,真成了地主了。”自那以后,张地主这个名字就被大家叫开了。虽然是开玩笑,可张青山每次听到这个外号,都很恼怒,每次都会特意提醒别人不要这么叫他。可不知是不是出于嫉妒的心里——大家都没有好烟抽,甚至有的还抽草烟,偏偏这家伙能抽这么好的烟,谁看了不嫉妒?所以,他越是制止,大家叫的越厉害。甚至,有的人还跟向雪琴开玩笑,叫她地主婆,气的小辣椒大发雷霆,才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这么叫她。
深恐田景山下黑手,张青山特意隔的远些,小心翼翼地抽出烟给他一根,再帮他和自己的烟点燃,吸了口烟后,没好气的对团长大人说:“我只是藏了几包而已,早就抽完了,你当我真是暴发户,一辈子都能抽龙鲜花?还有,就算是这老司城,我也就这一包了,抽完了以后,还不知道下一包到哪去弄了。这该死的大雪山,除了雪,什么都没有……”
田景山很配合点点头,还笑了笑,让张青山很是疑惑:他怎么这么配合?放在以前,他绝对要和我好好斗斗嘴的。
下一秒,田景山就为张青山揭开了答案。
只见田景山突然一脸正色看向张青山身后,嘴里说着:“那边有人找你。”
张青山没有丝毫怀疑,立马扭头看过去,结果,连个鬼影都没见到。就在他不解的要扭过头来看向田景山时,却陡然感觉到左手一空。他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原本左手中的那包老司城没了。再看向田景山,只见对方一边飞速的把那包老司城放进口袋,一边笑眯眯地说:“小张,你太客气了,不就是见我没烟抽了,你就给我大半包,实在是太感谢了……自己都没烟抽了还这么尊敬领导,你放心,你要想抽烟,只管来找我,我……哎呀!你干什么?”
张青山很火大,但对方毕竟是团长,私下里可以论交情撒泼,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他可没有田景山那么厚的脸皮,当众把烟给抢回来——主要是,他还有烟,实在犯不着为这点事就丢脸。所以,他一直怒视田景山。
看着看着,郁闷至极的他就眯眼露出了笑意。
田景山心头跟吃了蜜糖一样高兴——接下来这一天,总算能有好烟抽了。然而,他的话都还没说完,猛地感觉到刚刚放烟的口袋里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他下意识的边说边低头看去,正好看见一只手拿着那刚到手的老司城往外蹿。
本能的一把捂住口袋,却迟了!
气的他“哎呀!”地叫了声,同时扭头一看,却见胡英泽正笑眯眯地把烟放进口袋里。
“还是我们的团长好,知道我们下面的同志很辛苦,特意拿出好烟来慰问我们……团长,我代表同志们对你这无比及时的慰问,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别看胡英泽这话说的漂亮,可问题是,他边说边用右手死死地捂住右口袋,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田景山足足盯了胡英泽三秒,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张青山却对胡英泽有了更深的了解,或者说是佩服:看看人家这脸皮,这水平,抢东西都能找到这么好听的借口,让人就是想发火都发布出来。再看看自己,唉!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尤其是在某些方面。
张青山可是知道,胡英泽的身体相对比较弱,哪怕是现在,虽然满脸的得意,可仔细看看,还是能从他的面色中发现几丝苍白,可见,还是没有适应这高原反应。偏偏这个时候却特意跑过来,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这肯定有事——没见他哪怕是得意,可眉头却依然有几分皱起么?
开了一阵玩笑,等把田景山送走后,张青山小声问道:“老胡,有事?”
“恩!”胡英泽收起笑脸,眉头皱的更深了:“你去劝劝我表叔,让他赶紧下山寄留,要不然,恐怕……唉!”
“他怎么了?”
“他的高原反应太厉害了。”
“走!带我去看看。”
快步向下走去。一路上,见同志们都在休息,都是按先前的规定,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背靠背,聊着天。张青山心头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敢大意,一路上不停的提醒大家要注意相互提醒,千万不能打瞌睡。
很快就见到了炊事班班长老王:他正坐在一块牛皮上,身上也披着一张厚厚地牛皮,两个年轻的战士坐在他身后,休息之余也给他当靠背,医护人员正围在他身旁。
两人走过去,也不打搅他们,站在一旁看着:老王脸色苍白,额头冒着汗珠,却没有热气,显然是虚汗。眼睛半眯着,眉头却微微皱起,显得有点痛苦……就张青山对他的了解,老王虽然右手三根指头没了,却极为要面子,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让人看见他如此虚弱的一面。
连里的中医老张给他检查完后,抬头给他俩使了个眼色,安慰了老王几句后,起身向一旁走去。张青山也安慰了一下老王,又拍了下胡英泽的肩膀,见胡英泽点头表示明白,张青山转身向老张走去。
“老张,老王怎么样了?”
老张扫了眼张青山身后,眉头皱起,微微摇头,道:“他的身体本来就有旧伤,这几个月的行军,苦和累就不说了,关键是他没时间好好休息,现在,他的高原反应很严重。刚才我看了,他呕吐的很厉害,最主要的是他头疼的厉害……连长,在这么下去,我怕他走不了多远。尤其是等下还要向更高的地方上去,恐怕……”
张青山皱着眉头点点头,带着最后的希望,小声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要是有办法,你以为我会放弃老朋友?”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他自己知道吗?”
“知道,刚才指导员劝他时已经跟他说明白了,可他说就是死也得死在长征路上。要是想寄留,他当初在湘西就留下了,又何必在这一路上吃苦受累?”说到这儿,老张停顿了一下,低着头,道:“我倒是理解他的想法,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宁死也要跟大部队在一起……”
张青山点点头,问道:“你自己有没有高原反应?”
“我没有。”
“别的同志了?”
“有的人也有点高原反应,但都不算什么,就只有老王的高原反应最重。”
“老张,辛苦了。不过,还得拜托你好好看着,有什么事及时向我报告。”
“你放心,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回到老王身前,张青山蹲下,看着他,笑道:“老王,觉得怎么样?”
“脑袋有些胀痛,还想呕……”本来有些昏昏沉沉地老王,话都还没说完,却好像陡然间回过神来。猛地一下子睁大眼睛,道:“连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要想我走也容易,用你的枪,对着我脑袋一扣扳机就成了。否则,你什么也别说,就是爬,我也会跟上大部队的。就是你强行把我寄留,等部队走后,我一个人也要爬过这雪山,追上队伍的。”
张青山知道,像老王这样的人,一旦做出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听到他如此坚决的话,就明白让老王寄留纯属浪费力气,只能想别的办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