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备战之于晨晖(一)
同一时间,罗马的前线,布林迪西堡,医疗室。
"你真会给我添麻烦,亚瑟。"格林薇儿查看着罗布尔父子的伤势。
她拿起虎人少年的手臂查了下脉搏,又在老虎脸上到处戳了几下,"这孩子的问题倒不大,只是疲劳过度和营养不良而已。打点滴休养几天就会好。"
治疗师又把目光落在虎人族长的身上。
"这家伙的问题就严重了。大失血,肉体被暗子侵蚀失去活性,而且---"
她看着放在冰袋中保存,罗布尔被砍下来的两个手臂。
"失去的手臂恐怕已经接不上了吧。暗子对神经的侵蚀是无法逆转的,即使手臂能勉强接上,以后都无法正常使用。"
"正是我想要的效果。"亚瑟说了句十分狠毒的话。
格林薇儿白了亚瑟一眼:"好了,我要开始给大猫动手术了,你们退散吧。"
在场的众人开始走出医疗室,唯独亚瑟静立不动,没有退去的意思。
"你怎么不走?你真的想在这里看着我动手术?"
"不可以吗?"骑士王耸了耸肩,"罗布尔这家伙诡计多端,我怕他中途对你图谋不轨。还是留个人护卫安全点。"
"手臂都没有了,还能对我图谋不轨?"格林薇儿都笑了。
"你永远不知道这些狡猾的兽人们能做出什么。"亚瑟却十分认真地答道,"来吧,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不会打扰你工作的。"
"你站在这里不动就已经足够打扰我的工作了。"格林薇儿此时已经满肚子火,加上一旁的里昂迪更斯大公爵在偷笑,让女孩更加火大。
"拜托了,格林薇儿。"亚瑟仍然不肯退让。好一个不通情理的木头。
"好。但有一个条件。"女孩偷偷地伸出手,在医疗室的桌子上摸了一个圆筒状的物体。
"哦,什么条------啊嗷!!"亚瑟还没反应过来,马上被某种东西喷了一脸。那带着刺激性气味的液体跑进骑士王的眼睛里,带来无比刺痛!
"嗷嗷嗷嗷嗷,这是什么?!"
"是消毒喷雾。手术前必须的杀菌工序,你懂的。"格林薇儿恶作剧般拿着消毒喷雾的罐子,围绕住骑士王不断地喷。呛鼻的气味让亚瑟几乎要窒息!
"你可以...*咳咳*,可以给我准备一套无菌服啊!"
"你不是说这些兽人诡计多端,要留个心眼吗?还是穿上你那闪亮亮的盔甲,在这里戒备比较好,陛下!"女孩用亚瑟的歪理反驳之,驳斥的骑士王哑口无言。
"嗯呼呼呼..."在门外窥视着这一切的里昂迪更斯大公爵已经笑得肚子都弯了,他吃力地挤出句:"你们...你们继续打闹吧,我先去喘口气。"
他随手把医疗室的大门关上了。
格林薇儿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着手准备手术。她用薄胶布快速搭起一个无菌帐篷,把罗布尔送进去,把亚瑟隔绝在外。
"你还满身是细菌,别进来,在外面看着就好。"她带上口罩和手套,一边给帐篷内部除菌,一边有条不紊地摆弄着各种手术器材。
"呜嗯......"格林薇儿把镇静剂注射入罗布尔的胳膊上,大猫低声嘟哝了一句,似乎在梦呓。
"马上就好,忍着点。"格林薇儿轻声答应道,似乎对方真的能够听见。
亚瑟干脆坐在地上,静静等待这手术的进行。格林薇尔举起手术刀,切下第一刀------
"最近你还好吗?"亚瑟却突然问。
格林薇儿有点恼火地停下了手,"还好。---你这是要打扰我的手术吗?"
"我知道你技术高超,不会被这点噪音所影响。"
"啧!"女孩几乎想把手中的手术刀扔向少年。
"那个...格林薇儿,我只想说,谢谢你在阿瓦隆时为我做的一切。"
"那是当然的,难道要看着你死吗。"治疗师心不在焉地答着,手里则忙个不停,在虎人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上缝缝补补,"不用担心我。默林法师给的那个不老药,让我成了和莲音,和夏洛蒂一样的存在。
虽然肉体不会再受石化惩罚的影响,身体衰老的速度比正常人慢,但我大致还算是个人类。"
"嗯..."亚瑟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心里却在不断担心,不知道格林薇儿到底还保留了多少"人类"的特性。
"我很好,真的。"格林薇儿知道骑士在担心什么,连忙劝道,"你真的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健康。"
她把罗布尔的手臂从冰袋里拿出,开始用钢线缝合骨头。
"等这一切都结束以后......"骑士王鼓起勇气说道,"我们要一起去哪里玩吗?再去一次逛街...去游乐园...之类的。"
"噗。"女孩的嗤笑隔着口罩响起,"这算是在和我约会吗?"
亚瑟不作声。
"我会考虑一下的。"格林薇儿忍着笑,敷衍地答道。她把缝线拉扯了一下,接合起罗布尔的臂骨。
"!"虎人族长却在此时醒来,麻醉似乎已经失效,痛得他整个人跳起来:"你要对我干什么?!该死的人类!"
格林薇儿吓了一跳,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罗布尔已经不顾一切地向女孩扑去。没有手臂,老虎张开他那满是锋利牙齿的大口,咬向格林薇儿!!
"哇啊!!"女孩尖叫着,心想这回要一命呜呼了。
啪滋!!老虎的牙齿深深地扎进肉里,但那不是格林薇儿的脖子,而是亚瑟王的手臂!骑士王以闪电般的速度绕到女孩身前,伸出手臂挡下了这一咬!
虎人使出浑身之力的咬击穿透了黑龙甲!骑士王的手臂骨几乎被咬断,发出危险的咯咯声!
但亚瑟的表情却如水般平静,完全不像是手臂要断的状况:"冷静点,罗布尔族长。现在正给你进行接合手臂的手术,除非你不想要那双手臂了,否则,还是躺下来少闹腾的好。"
"亚瑟王......!"虎人的眼中藏着能把人点燃的怒火,几乎要和他的低声咆哮一起射出。
"是个俘虏,就少装腔作势的。"亚瑟却用刻毒的言语嘲讽着对方,吧罗布尔的气焰压了下去:"不想死就躺好,别让朕说第三遍。"
罗布尔只得松开口,鲜血从骑士的手臂急涌而出。亚瑟退后了一步,罗布尔同时也躺回手术床上。
"你需要止血......"格林薇儿看着亚瑟手臂那可怕的伤口,低声嘀咕道。
"不用管我,继续给他施行手术。"亚瑟从嘴里吐出龙焰,烧灼着手臂的伤口。伤口在火焰中急速收敛,血瞬即止住。
"真拿你没办法。"格林薇尔转而对罗布尔说,"好了,放轻松点。我再给你注射麻醉药------"
"不用给他注射麻醉药,就这样进行手术。"亚瑟却打断道。
治疗师惊了:"怎么可以这样!"
骑士王开始满嘴歪理:"他要是再晕过去,手术中途会再次醒来,迷糊之中又会发狂咬你。我可没有那么多条手臂去救你,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吧。"
"胡说!谁会发狂!"罗布尔不屑一哼。
亚瑟却来个穷追猛打:"罗布尔族长,你怕痛吗?"
"懦夫才会怕痛!"
"那就行。"亚瑟脸上露出残酷无比的狞笑,一句话让虎人族长骑虎难下。
"发,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管了哦。"格林薇儿壮了壮胆子,走过去拿回缝接的工具,"真会胡来,又撕裂了好几条肌键。你这是无故为自己增加痛苦。"
"嗯嗯..."虎人族长闷哼着,含糊其词。
格林薇儿用缝针刺穿罗布尔手臂的肌肉,把两片肌肉接起来的瞬间,疼痛让虎人整个抽搐了一下。
"疼吗?"亚瑟在一旁冷嘲热讽,"如果朕没有记错,你的小儿子也被送到了狐人们的研究所。
根据朕某位骑士的证言,那小子被狐狸们开膛破肚,被内脏进行过一番大改造。而且,全程没有使用过半点麻醉药。那份痛楚,恐怕比这点小痛强烈上百倍。"
罗布尔一阵沉默,格林薇儿的针再一次穿过另一条肌肉,钻心之痛再次侵袭虎人的神经。
仿佛和格林薇儿的动作配合好了,亚瑟以这个节奏继续说着:"你要怎么处理自己的孩子,朕管不着。但你却容许狐狸们在各个族里抽员,把成千上万的兽人孩子都送进同样的研究所里,在那种地狱般的设施里进行着非人道的研究。"
"呜嗯!"又一针扎在罗布尔的身上,痛得虎人族长冷汗直流。
"回答我,罗布尔。"骑士王无情地质问着:"你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打赢和人类这场战争。你和我们人类相比,到底谁更丑恶了?"
"呜嗯!!"格林薇儿用力拉扯缝线,接起伤口,痛楚再次让罗布尔全身抽搐!
"一..."虎人喘了口气:"一切都为了赢,能赢的话...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不能赢...就只能等死!"
骑士王一声冷笑,缓缓地,幽幽地道:"这个世界并非只有赢和输。你赢了,世界不见得就会好过;你输了,事情也不一定如你想象中那么糟糕。"
"你太天真了------"
"或许。"亚瑟没有给对方反驳的余地,"但你又算什么?宁愿吃掉妻子也要救活的孩子,却毫不犹豫地推他去送死。你比朕更愚蠢,更天真。"
"你是怎么------!"
"收手吧,罗布尔。这一切还不算太迟。带上你的孩子回去,过些踏实的生活。
朕不会再留难你们,甚至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想办法帮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虽然不可能大富大贵,也至少能吃饱穿暖,病时能得到救命的药物。这就是朕能承诺给你们的东西了。"
"吵死了!谁要你的施舍!"
"朕并不是在施舍你。你们也要给人类干活,赚取你们应得的酬劳。虽然日子仍会很难熬,但你们可以不失去自己的尊严地活着。"亚瑟顿了一顿,叹气:"总比饿死,或者被杀光的好。"
"别说了!闭上你的臭嘴!"罗布尔闭上眼睛,缩起耳朵,装作不闻不问。
这已经是亚瑟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就连这样的提议也不肯接受,罗布尔是顽固到家了。
亚瑟王叹了口气,摇着头,固执地说完最后一句:"一定。一定还有办法,让人类与兽人和平共处。朕会找到的,一定会。"
语毕,骑士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手术室。
罗布尔依旧闭上眼睛,忍受着手术带来的疼痛。在亚瑟真诚的劝说之下,虎人的想法出现了微妙的改变------缝线把他破碎的身体封闭起来,他闭锁的心灵却渐渐打开。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兽人确实难逃被亚瑟王杀尽的命运。唯一的活路,就是向王俯首称臣。
不。若王有这个意思的话,早就杀尽了所有的兽人。王肯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确实是对兽人们最大的让步了。
[到底要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尊严活下去,还是从此死绝?]------这就是骑士王方才一番话的真正含义。
罗布尔感觉到巨大的压力:想竭力保留自己最后那一点可怜的尊严,却又怕亚瑟王的忍耐到达极限,发起怒来灭绝兽人们。
到底要尊严,还是要活命?
在意志渐渐土崩瓦解的过程中,罗布尔的身躯也变得越发麻木,在手术中途就失去了意识。
同时,手术室中另一张病床上躺着的艾尔伯特,其实早已醒来。他听见了亚瑟王与罗布尔族长的全部对话。
他也听见了亚瑟对罗布尔说的那一句话:"宁愿吃掉妻子也要救活的孩子,却毫不犹豫地推他去送死。"
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却让虎人少年十分介意。一股深邃无边的黑暗,开始在艾尔的心中不断酝酿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