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6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百四十九)
＂我……什么？！＂贝利的结论让伊莱恩相当惊讶。
＂是眼睛受伤导致的吗？＂埃德蒙也关切地看着伊莱恩：＂是因为奎格先生没有治疗好王子殿下？＂
＂什么？！＂原本正在一旁整理着营地的豹子，整个跳起来：＂我错咯？＂
＂你们冷静些！＂看到有争执的苗头，丹尼尔打断道：＂先不要追究是谁的错。也许根本没有人做错。＂
他凑过来看着白狮人少年：＂你眼睛的情况有多坏？＂
伊莱恩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尽可能检验自己的视力状况。结果他只能看清楚十码以内的光景，刚好是从他这里到奎格那里。再远一点的景色就开始变得模糊了。不管是那里的建筑物，还是更远处的穹顶，全都像蒙上了一层灰似的。
而且，一切都失了色。
他还不至于完全分辨不出颜色，但他眼中所有的颜色都变得很淡、很灰，整个世界的色调都变得阴沉起来，失去了生机。
他自己的毛发是白色的，自然感觉不出差别。贝利是蓝狐，实际上毛发是一种灰蓝灰蓝的色调，接近于全灰，即使伊莱恩的辨色能力有问题，也看不出太大的差别。
奎格也差不多。在伊莱恩眼中他不过是从原来毛发有点微黄的云纹的豹子，变成现在的灰黄色毛发的云纹豹子罢了。
但是埃德蒙……原本那鲜血般红色的狮子毛，彻底变成了肮脏的灰红色。
这灰红色看起来好像还有点眼熟。伊莱恩不太确定自己以前在哪里见过，总之就是见过。
＂看、看不清楚……而且颜色也变淡了……＂混乱中的白狮人少年低声念叨着，相当崩溃。
＂我明白了。＂丹尼尔捂住伊莱恩的眼睛：＂也许只是因为眼睛受伤的缘故？也许这一切只是暂时的？你先合上眼，让眼睛休息。说不定休息过了，它就能恢复回原来的状态？＂
骗人的吧。
他大概只是为了安慰人而这样说吧。
伊莱恩明知道丹尼尔的话不可信，他还是扯下一段圣骸布的布条，蒙在眼睛上。然后他眼前的一切就变成漆黑。
好吧。食之无味就够可怕了，如今世界还黯然失色，一片朦胧。
他接下来还要失去什么？是听觉还是嗅觉，还是触觉？
等五感都失去以后，他是不是就离死不远了？
白狮人少年突然有这样的想象，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黑暗的箱子里。
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碰触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好可怕。一切都好可怕！
然后他突然感到手心上的温暖。贝利紧紧握住了伊莱恩的手。
＂一切都会好的，大哥哥。＂小狐狸柔声说：＂先坐下来冷静下，好吗？你饿了吗？午饭差不多准备好了，我喂你吃好吗？＂
伊莱恩有点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
把蒙眼的布条解开，吃个午饭还是可以的。但他不想解开。他固执地认为必须让眼睛尽可能地通过休息来修复。他甚至还希望下一次解开蒙眼布的时候，视力会恢复正常，也能正常看到各种颜色。
当然，那只是奢想。他失去的味觉就从未恢复过。
绝对领域的崩坏会一直持续下去，而且只能更糟，越来越糟。
到最后他就会连自己的＂形状＂也忘记，化成一滩血水，一团烂肉吧。
没有什么比那种死法更加悲惨了。
＂那么，在这里乖乖坐着哦。马上就可以吃午饭了。＂贝利这才松开抓住伊莱恩的手，走开了。他过去和奎格一起准备午饭，还不停地大声说着话，似乎是要用声音告诉伊莱恩，他就在附近，让伊莱恩不用担心。
大受打击的伊莱恩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也没说什么，只是等着吃午饭。
＂我不太清楚你的变身术是依靠什么原理来发动的。＂丹尼尔坐在伊莱恩身旁，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见的音量细述道：＂但是你在眼睛受伤之后马上用了另一个变身，然后问题就一直在恶化。＂
＂你、你想说明什么？＂
＂不管是失去味觉还是视力减弱，都和你的[绝对领域]在崩坏有关。＂丹尼尔把声音压的更低：＂变身可能会让你的[绝对领域]变得更加不稳定。如果在受伤的情况下强行变身，还多次变身，恐怕会造成负面影响。你还是不要用太多变身比较好……能少用就尽量少用。＂
＂我、我明白了。＂
＂我这里有些可以增强[绝对领域]的药物，先给你用吧。＂丹尼尔把一瓶药塞到伊莱恩手中：＂我先回去大不列颠一趟，找医生补充些药物。有机会的话，我会再回来的。在那之前你可千万别死了哦。＂
＂才、才不会那么简单就死。＂
＂是吗。那就好。＂丹尼尔站起来，对正在准备午餐的贝利等人说：＂我先回去大不列颠了。即使是放假，骑士团那边也需要定期联络，这边收不到信号挺麻烦的。＂
＂欸？丹尼尔大哥哥不吃完午饭再走吗？＂贝利问。
＂不吃了，回大不列颠以后再随便吃点东西。＂丹尼尔说：＂哦，对了，贝利。巧克力给你。＂
他从纳物口袋里取出好几大块包装得很精美的板砖巧克力，每一块都至少有巴掌般大。
＂这可是好东西，要珍惜着慢慢吃哦。＂
＂好的！嘿嘿！＂小狐狸高兴地收下礼物。
＂吃完要刷牙哦，可别蛀牙了。＂
＂知道了啦！我每天早午晚都有好好刷牙的！＂贝利吐糟道。
＂哈哈。＂丹尼尔一笑，转而对奎格和埃德蒙说：＂那家伙就拜托你们照顾了。那么后会有期。＂
＂再见。＂＂哦哦。＂
那两人回答完之后，丹尼尔就一个瞬移走了。
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大不列颠的爱丁伯尔格，在他老家那间破烂的铁皮屋子前。
而同时，丹尼尔裤兜里的手机也疯狂地响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好几十条来电显示。其中大部分还是来自大不列颠骑士团的人事部门。
＂糟糕。＂丹尼尔额角冒出一滴汗：＂我明明才走开一个早上而已啊……＂
然后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了，吓了他一跳。来电显示上出现一个他没见过的电话号码。而且好像还不是大不列颠的电话号码，估计是哪个国际长途。
丹尼尔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这是骚扰电话吗？可是骚扰电话不可能跨国来骚扰吧，打电话的人每分钟得付出多么巨大的一笔话费啊？
于是他还是接了电话。万一对方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商量呢。
＂你好，丹尼尔先生。＂话筒中响起一个听着有点耳熟的声音，而且上来就直呼丹尼尔的姓名。
＂你是谁？＂白银骑士少年战战兢兢地反问。
＂我是贝迪维尔船长。＂那人答道：＂我们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参与。这事本来应该由大不列颠骑士团负责联系你，但大不列颠的国王已经授权与我，让我亲自来和你说明问题。所以我就打电话给你了。＂
＂哦，噢……＂丹尼尔不禁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知道你今天有假期。但大不列颠的骑士不都应该随时保持电话畅通，以应对突发情况吗？＂贝迪维尔质问：＂不管是骑士团还是我，都花了一整个早上的时间试图联络你，却发现你的手机根本收不到信号。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居然能身处于欧洲的信号圈之外？＂
＂嗯……是有点远。在做些私事。＂丹尼尔纳闷道。
＂方便说明一下吗？你的行为可能会被大不列颠骑士团追责，你不说明一下，我很难替你求情。＂贝迪维尔又道。
＂不太方便说明。总之是……在帮助朋友。＂丹尼尔嘀咕道。他才不可能说自己跑到传说中的失落之城亚特兰提斯去，帮助一头愚蠢的白狮子勇闯地下迷宫呢。真要把这种事情说出来，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帮助朋友吗——＂贝迪维尔若有所思地说：＂是骑士团的公务重要，还是帮助朋友重要？接下来我要你参与的，也许是能拯救世界的重大任务。是世界重要，还是你的朋友重要？＂
世界？
确实，丹尼尔昨晚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了一场惊人的表演。最初他还以为那只是电视节目，但骑士团那边的动静很可疑，那一切貌似是真的。似乎真的有个叫做＂使徒＂的恐.怖.组织正在对世界宣战，而且南非的首都在一道巨光的袭击之下毁灭了。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丹尼尔这种小人物需要去担心的。哪怕天要塌下，世界要毁灭，世上那些有才华有能力的大人物们，肯定也会想出应对的方法，来渡过难关吧。
丹尼尔知道自己有多卑微，所以他昨天晚上甚至睡的很香（如果把在噩梦之中尽情砍杀怪物当做＂睡得香＂的话）。他根本不把这个当一回事，见到伊莱恩他们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提这事。
白银骑士少年想了很久才回答：＂不管是世界，还是朋友，都重要。连身边的朋友都帮助不了，还谈什么拯救世界？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你们这些大英雄、大人物的器量。能够守护好我身边的人、过好我平淡的日常，就已经很好了。我从未奢想过什么拯救世界。＂
这次轮到贝迪维尔沉默了很久。
＂你也许是对的。＂狼人青年说：＂这事就这样作罢吧。骑士团那边的抱怨，我会帮你摆平。你知道曙光号的位置，对吧？那就瞬移过来。等见了面，我们再来谈谈那个拯救世界的任务。＂
丹尼尔皱着眉头：＂这事我一定要加入？强制的？＂
＂我不会逼你参加。但我保证，这是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上、求之不得的稀有体验。要不要来参加，你听过任务简报再作判断也不迟。＂
＂但是我听完任务简报，就没法从这事中抽身吧？＂丹尼尔纳闷道，他知道这是个陷阱。
＂不会。任务很快就会开始。哪怕你拒绝任务，我们也只会把你软禁在曙光号上一天左右。任务完成之后，你可以自行离开。反正届时世界要么已经毁灭，要么已经得到拯救，没有什么秘密需要去保守了。＂
＂好吧……＂白银骑士少年对这种半强制性参加的任务很有微词。可他毕竟是大不列颠骑士，职责所在，被骑士团召集了自然要去。
＂这事会耽误你帮助朋友吗？＂贝迪维尔又问。
＂并不耽误。＂丹尼尔悻悻地说：＂还不如说，我想帮那孩子，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力量有限，什么都做不到。我只能眼看着那孩子一步步走向毁灭。真的……太不像话了。＂
听到丹尼尔的抱怨，贝迪维尔突然也想起伊莱恩的事情，深有感触。
＂你的感受我能理解。＂狼人青年于是说：＂而且相信我。我是真的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