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刑警大队的王队长和刑侦处的邓处长加入了调查小组,我想这可能是成员级别最高的调查小组了。小雷又仔细把监控录像带在时间偏差的问题,重新给大家讲解了一遍,而他后来专门检查了银行的监控摄像头和录像机,没有发现任何故障。在小雷看来,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延误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延误出现后,一小时接近多出十分钟,六小时差出了一小时,如果我们以录像带上的时间最为标准时间,就会出现一个问题。
小雷拿过那台监控录像机的使用说明书复印件,每人给了我们一张。接着说道:“这套录像机与我们传统的家用录像机不同,是专门为监控摄像头设计的,它实际上有左右两个录像带舱口,由于录像带只能录一小时,所以当左侧的录像带舱口录完一小时后,会自动切到右侧舱口,继续录,如此循环往复,而录完的录像机,会自动把录像带退出,换新的带子上去。因为带子可以双面用,所以这个录像机设计的带仓是十二个,一天之内,摄像机完全是自动的,但一天之后,需要手动换一遍磁带。如果摄像时间和录像时间不同步,一小时会多出十分钟,那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呢?”
我完全明白了小雷的意思,但这听上去太玄乎了,怎么可能有人做到?如果这真是人为的,让将颠覆很多我们从前对科学的定义。
邓处长思索了一下,说道:“雷警官,你的意思是,这种不同步会造成五个小时的拍摄,实际占用了六小时的录像带,而最后一个小时根本没有录上。当银行每天更换录像带时,至少有四个小时漏掉了,没人知道金库里面发生了什么?”
小雷点了点头,“谁都没发现这个时间不同步的问题,银行的技术人员,是按每两小时一个时间段贴标签做的存档,根本没注意到。我想,这没有出现在录像带上的时间,很有可能就是作案的时间。”
“但盗贼是怎么做到摄像时间和录像时间不同步?这太不科学了,是不是有人修改了录像机的画面呢?”王队长问道。
小雷摇了摇头,“银行的监控录像带根本没出过银行,银行里没有线性编辑机,根本无法改动录像带。录像机我也检查了,没有人动过手脚。”
“这就怪了,盗贼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王队长瞪着眼,双手抱在头上,前一段高强度的调查让他显得有点疲倦。
“没录上内容的时间,应该就是作案的时间,如何偷走的这些时间,我们当然要查,但更重要的是窃贼是如何进入金库的,弄不清楚这个问题,就不会有大的进展,通风口是个很重要的提示,明天就重点查,看看有什么线索。”曹队打断了大家的议论,直接布置了这几天的工作内容。
散了会,我问小雷,时间错乱的录像带到底有多少天的,他告诉我,他手上有差不多十天的,但因为带子是重复循环使用的,十五天前的已经被抹掉了。最早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却不能确定,但结束的时间可以确认出来,是十一月二十五号。
我想了想说道:“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假定这个现象是窃贼制造的,那只能说明,每天四个小时,并不能足以让他完成盗窃工作,他至少弄了十几天才完成。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费时费力的工作呢?而他完成了当天的四个小时工作,第二天的监控画面完全看不出变化,难道他又恢复了回去?这么做又有何意义呢?”
“也许,窃贼料到我们早晚会发现监控上的问题,会查录像带上丢失的那四个小时,故意用这种方法来迷惑我们?让我们无法确认他准确的作案时间。”小雷做出这一系列推测是明显没有了之前的自信,显得很犹豫。
“小雷,你说的是一种可能,但如果你是窃贼,一次能解决的问题,为了迷惑我们,反复弄十几次,这可能吗?如果要隐藏真实的作案时间,他不去做这么繁复的事,只是那一天的录像带上有时间不同步的问题,我们在一百多盘录像带里,可能根本发现不了,这才是最好的隐藏方式。所以,我觉得这十几天,也许是几个月也说不准,每天四个小时,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一个过程。”我一口气说完了我的判断,反而觉得更加的迷惑。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人进不去金库,一切都是白搭,一百多公斤黄金,一定是人力搬运的,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我们还是先查查那通风口吧。”曹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但事情的发展永远和你想象的有所偏差,而越复杂的事情就意味着你遇到的意外会更多。第二天,我们到银行总部去找当年的金库施工图纸。等了足足有两个小时,工作人员才抱着已经有些发黄的卷宗出来,直给我们道歉。
毕竟过去了三十多年,当时的很多资料都遗失了,能找出这卷图纸已经是好运气了。
金库是在五七年重修的,基本上是依托原来中央储备银行的建筑,金库部分基本没做太大的变化,只是把整个墙体加厚。金库的隔间墙体有一些变化,所以通风管道做了些调整。从图纸上看,实线部分是变更后的管道,虚线则是民国时的管道。但无论实线、虚线,管道出了水泥墙体,就没有再标注了。
银行工作人员给我们解释,当时重修金库时,老金库对外的通风系统应该是完好的,但找不到原有的施工图纸。后来的施工应该沿用了老金库的对外通风管道。所以,新建的部分通风管道有图纸标注,而老的那部分,就是从金库外墙延伸出去的,没有任何的记载,但好在三十多年了,通风道并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否则维修起来确实很麻烦。
曹队和银行协调了之后,我们出发去金库实地勘察。
这个埋藏在山体之下的金库,虽然我之前已经预计到了它的隐蔽和戒备森严,但实际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从银行大楼坐电梯下了五层,是连续三道厚重的铁门,每一道门都需要钥匙和密码共同开启。之后是一个有近百米长的狭长通道,通道的尽头,又是个电梯,带锁的电梯。乘坐电梯上了两层,进入了一个大厅。
这个大厅有近五百平方米,中间的水泥柱每个都超过一米宽,跟我们一起下来的银行领导告诉我们,当时修建金库时,中苏关系已经开始紧张,为了防止霸权国家的核威胁,金库是按照防核打击的标准建的,一旦有突发事件发生,这里还可以成为临时的避难所。
在大厅的两侧,是两米多高的并置的保险柜,一字排开,不锈钢的柜门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每组保险柜都有一排排独立的抽屉和密码锁。大厅正中的墙上,有一个高宽两米左右大门,这个就是金库的内库了,也就是黄金失窃的地方。
银行的工作人员走过去,将大门上的一个金属盖板打开,里面有三个很大的钥匙孔和一个圆形的密码锁。银行的几位领导走上前去,各自拿出钥匙,插入钥匙孔,轻轻转动,发出三生清脆的撞击声。其中的一位继续转动密码锁,在外圈和内圈分别对应下几组数字后,大门发出沉闷的“咔”的一声。工作人员上前,转动大门上的手柄,然后,慢慢推开了金库的大门。
金库大门打开的一刹那,我的心脏开始急速的加快跳动,那时一种熟悉的又令人恐惧的感觉,但好在并不像以前在玄门附近那么强烈,那么令人难以忍受。我转过头看了看在一边的曹队,他也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但我们都没有说话。
金库里有几排不锈钢架,但上面空空如也。银行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金库盗窃案发生后,银行已经把剩余的黄金和现钞转移了。
曹队问工作人员,当时金库里的现金有多少,是否也有丢失?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回答说大概有一千三百万左右,但一分钱都没少。
小雷在金库一侧的角落向我们招了招手,我们过去看了看,侧墙和顶面相交的位置,离地面三米多高的地方,有一个高十公分,宽二十公分的通风口。小雷拿过我们带进来的梯子搭好,正要上去,曹队拽住了他,自己一手拿了把改锥和电筒,另一只手扶着长梯,爬了上去。
很快,曹队打开了通风口上的金属网格,反过来,用手电照着,仔细看了看,递给了下面的小雷,一边说着:“小雷,这个格网带回去调查,小心点,上面有指纹。”说完,爬到梯子的顶端,用手电向面照过去。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