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回过神来了,终于明白了,当天为何林落会将她打晕,不是想一走了之,而是……而是她早察觉,身后有人跟着。
原本,她不发病,那些人也不敢上,她便可以一直佯装不知,走到家中。可是,她犯病了,她失策了……
彼时情景之下,林落知道将会遇险,而她无法动武,自然会累及唐谷溪,所以,才把她打晕送走,好留下来自己对付?
唐谷溪泣不成声,右手紧攥那人胳膊。
谁需要她这么做?倘若她不打晕她,她尚可以帮她,武功不好又怎样,胜负难测又怎样,最起码,不至于让她一人落了单……
因为,一旦落单,便是万劫不复。
“小的,不知道哇!”小厮战战兢兢道,“唐姑娘,唐姑娘您饶了我吧!我是真不知道……那件事之后,我便再没见过她了……后来听人说,她在屋中躺了三天三夜,像是死了一般,谁都不理,不再说话……”
唐谷溪不再哭泣,眸光一片死灰,闪过一道锋锐的恨意。她慢慢从地上站去来,望着前方,一声不响。
“丫头,不如把他们几个抓来,他们肯定知道!然后再由你处置。”
唐谷溪摇头。
“我不想看见他们。”
“要么,就去端了李青峰的窝,反正我手底下多的是人!”
“我手底下,人也不少。”
看她始终淡淡的,精神恍惚,赵舵主也揣摩不出何意,内心焦急,也不敢妄自说话了。
“此事,林公子还不知情,要不要……”
“别。”唐谷溪又摇头,“别告诉他,别告诉……他不能知道,林落是他最后的依靠了,他不能眼看着自己从小崇拜的人,被人如此欺负……他会疯的。”
赵舵主怔了怔,没有说话。
“舵主,我要写封信。”良久,她转过身来,定定看向他。
她坐到桌前,赵舵主摆好笔墨,便站在旁边,看她写什么,才见落了敬启人,便惊问道:“你是要给宫里写?”
唐谷溪轻轻点头,继续书写。
赵舵主明白了,她不想惊动林寻,因此不好给大王写,更何况,毕竟太后与她关系近些。眼下,能办得动李青峰的人,能彻底折磨他们的人,只有太后的势力。
她不要他们死,她要他们“好好活着”。
“你……”赵舵主又吃了一惊,望着纸上的字,脸色不由变了几分,“你要阉了他们?!”
此话一出,那跪在地上的小厮猛地一震,瞠目结舌,头上挥汗如雨。
唐谷溪抬起头,冰冷的眸子睨向赵舵主,语气寒意四射,“有何不可?”
赵舵主干咽了一下,不作声。
“他们既能那样害人,就该得到应有的报应。”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纸折起来,“这已经是最轻的了,待我回来之后,再去宫里好好收拾他们!”
“依我看,那些人定是万万不依的。”赵舵主瞥了一眼那小厮,“他们势必要以死相抗。”
“以死相抗?”唐谷溪转向他,冷笑一声,“我看他们如何抗?信上已经说明了,如何也不能致死,除却死去,其他各种严刑,一一受过!”
她说这话时,眼光直勾勾盯着赵舵主,语气没有一丝情绪,一言一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赵舵主听着,不由浑身发寒,暗想到,多亏当日他醉酒时十三娘拦住了他,否则,今日倒霉的,该不知是何人了……
“所以,这需我送去?”赵舵主接过她的纸,挑眉问。
“嗯,你送给十三娘即可,她自会带到太后身边。”
“好,我便帮你一把!”他笑了笑,将那信塞进衣襟里。
“赵舵主。”唐谷溪语气柔和了几分,转身面对他,郑重其事作了个揖,“您帮我,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能有今日,离不开您。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亦不知还是否能再相见,总之,话不多说,舵主您多保重,后会有期!”
赵舵主看着她,听她说完,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眉眼中看不出是何情绪,笑着说道:“放心,只要我留在西州一日,这风月阁永远对你敞门!哪日若再需要我赵某,赵某必当还会竭尽全力,为姑娘效劳。”
他淡淡一笑,拱手还了礼。
临走之时,路过那小厮身边,却被他叫住了。
“你还有何事?”赵舵主回头看他,“放心,你不在那些人之中,不必担忧。今日你说够了,唐姑娘不怪罪你,我便饶了你。”
那小厮闻言,又磕了几个头,方道:“多谢唐姑娘,多谢舵主。只是,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竟还有事!”他立马火了,“你不是已经完了吗!”
“不,不是,无关此事……”
“你让他说。”唐谷溪回过身来。
“其实,李青峰身边,还一直有一女子,年纪大约也才十六七岁,我不知她是谁,只知道……她和李青峰曾认识。”
“是不是石茵?”唐谷溪脑中一惊,又问,“那林落的事……是不是她指示的?!她和李青峰狼狈为奸——”
“不,不是,姑娘猜错了。”小厮道,“那女子好像是姓石……可是,却并不是和李青峰一伙的。她初来那几日,二人关系还好,可没过几日,她便被李青峰囚禁起来了。”
唐谷溪和赵舵主听得惊诧,让他继续说。
“李青峰故意先讨好她,让那姑娘留下,待那姑娘留下来了,却日日打骂她、折磨她,还把她锁在小屋里不让其出来。平日让她端茶倒水、无事不做,稍微说错话或者想逃跑了,便会捉回来一顿痛打!打的是鼻青脸肿啊……我们都看不下去,除此之外,还有……”
“还有什么?”唐谷溪眸子一沉。
“还有,夜里,让她陪着。”
赵舵主深吸一口气,看向她,“我看,我还是去把那混账收拾一顿!帮你带出那——”
“不必了。”
赵舵主一怔,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必了?”
“不必去救她。”
“她……不是你认识的……”
“是我认识的。”唐谷溪面色平静,“她还是师娘的侄女,是林寻的表妹。”
赵舵主错愕地看她。
“我说不必,就不必了。”她又道,“李青峰那里,才是她最好的去处。”
也该让她尝尝,被人折磨的滋味。铃儿的死,不能就那么过去了,他两个恶人天作之合,互相折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李青峰能如此对待石茵,想必他对铃儿……也是真心喜欢吧。只可怜,也是他亲手将铃儿,毁了的。
所以,他恨自己,也恨林寻,可只能将这恨,发泄在石茵身上。毕竟,铃儿的死,与石茵脱不了干系,甚至,她才是罪魁祸首。
只是,她这般置其不管,却是愧于师娘……
可既然师娘不忍心,那她便只能狠心。这世间好人受了太多苦,可坏人却依旧逍遥法外,凭什么他们就该被怜悯与宽恕?
她不宽恕,也无权代替铃儿和林落宽恕。
她要他们自食恶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