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宁被这句话彻底激怒,猛然向前,伸出袖间藏着的短刀来,横在齐煜颈前,“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我说过了,你无权问我,收起你那副少将军的尊容,少给我摆架子!”
齐煜无言,眸光下垂,瞥了一眼那泛着冷光的短刀,竟是分外眼熟。
“这匕首,你还留着?”
花宁闻言,怔了一下,低眼去看那手中的匕首,冷言道:“我自然留着,也好时时提醒你……这刀,是谁亲手拿着,刺入你胸膛的,可真是毫无情面啊。”
“你要杀,就尽快杀了我。”
齐煜也不想解释,索性闭了眼。
他知道,花宁不会杀他,可若不如此,怎能逼出她的话来?此刻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占据上风。
果然,花宁见他如此,倒没了主意。
不过多时,只听她发出一声冷笑,嗖的一声将匕首收了回去。冰凉的刀刃离开脖颈,瞬间带走了三分凉意,却在心里裹上了另外的一层寒意。
他阖眼沉默着,静俟答话。
“好啊,我告诉你……她死了,姓林的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齐煜睁眼,盯着她看。
片刻,他轻笑一声,面容无丝毫波澜,“花宁,事至如今,你我还是坦诚相待的好。不必用谎话来诓我,正如你所说的,世间最了解我的人是你,而最了解你的人……”
他抬起眼,眸光微凛,“又何尝不是我?”
“你不信?”花宁侧过头,胸有成竹,“南岭之下,我亲眼见她将匕首刺入你胸中,怎有不恨之理?我把她杀了,一来为你报仇,二来解我心头只恨,三来,为国除敌。有何不可呢?”
她俯下身,凤目微眯,眸光泛着寒意,幽幽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齐煜迎视她的目光,毫不退缩。
“证据。”他道,“我要证据。”
“证据?何来的证据?”花宁直起身,好笑地看着他,语气里尽是讥讽,“沙场之上,横尸遍野,人人命危,我杀个人还需证据?你是病糊涂了?”
只见齐煜并不言语,神色也不大变,只是静坐了片刻,便起身,下了榻。
“你坐回去。”花宁警示道。
齐煜不理会,却也不朝她走近,而是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匕首,放在眼前细细把玩着。
花宁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果然,就在他举起匕首,反握刀柄,刀尖引向自己时,花宁说时迟那时快,踢出一脚击在他手臂上,霎时,匕首滑落。
齐煜脖间现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若她再迟片刻,他怕是必死无疑了。
花宁惊魂未定,可更多的却是气愤,她朱唇紧闭,明眸怒睁,又扬起一脚,落在他胸前。
齐煜身上无力,加之伤病繁多,被这一脚自然踢回了榻上,伏倒在榻沿猛烈咳嗽。
“没我同意,你胆敢赴死?放心,想死我会成全你的,不过……还不到时候。”此言几乎是从她口中挤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除了我,谁还会爱上你?我的忍耐有限,别再不知好歹。”
齐煜此刻的确是一身落魄,伏在榻沿猛烈咳嗽的样子,简直弱不禁风,一无是处。他捂着胸口,少时忽然吐出一口血来,不禁吓了花宁一跳。
“你……”花宁脸色顿变,忙呼叫外面的人。
“将军。”门口进来了一个侍女,却不是水心。
“去,去把太医叫过来。”
“是。”
“等等,别叫太医,去叫个白衣大夫来。”她回眸,“快去快回。”
侍女答应着,忙退出了门去。
花宁稍稍平复了心绪,回过头来,冷冷望着眼前,走上前去,将一方帕子丢在他身上。
“擦干净。”言毕,她摆过身,不去看他。
齐煜睨了一眼那帕子,拿起来擦了擦嘴,又平静地放在原地,缓了口气,微闭上眼,靠在了枕上。
他的一举一动,皆看不出任何激动来,若非嘴角还残留着淡淡的血丝,倘以为他要躺下小憩呢。
“看样子,我也不必强求了。”花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的心,我是要不到了,也罢,如今,我也不稀罕了。”
齐煜听着,觉话中有蹊跷,却不知具体何意。
“但不稀罕,不代表我就要放你走。”花宁瞥向他,“我得不到,她也别想得,不能我一个人可怜,要可怜,大家一块儿可怜才好。总之,我已如此了,我的命我认,可要我看你们如鱼得水……那不可能。”
齐煜心中一惊,后面的话他未听清,只睁开眸子,“她没死?”
“没死。”
齐煜皱起眉头,暗暗舒了一口气。
“可比死,也差不到哪儿去。”
“……此话何意?”
花宁眉角一挑,似笑非笑:“你可知,梅花毒为何物?”
齐煜眸色深重,凝思一刻,道:“梅花毒,广布于九秦武林之中。先前听过几次,却不曾见过。”
“不错,还有呢?”花宁得意地笑。
齐煜看她神情,心中已猜出了八九分,克制自己的声音,问道:“你给她下了毒?”
花宁不理会,继续道:“梅花毒,凡是习武之人,最为避之不及的毒种。此毒,入体之后,蛰伏期长,毒源不定,一个月后,才渐渐现出毒性,遇酒则更甚。最初,先是臂上酸麻疼痛,却找不到毒源何在,之后,则会逐渐出现紫斑,形似梅花,蔓延极快,紫斑所到之处,皮烂肉腐,痛若针扎,别说是提剑了,便是日常的起居,都无法做到!”
齐煜的脸色渐渐变白,呼吸逐渐紧促。
“还想听吗?”花宁走近一步,不等他说话,继续道,“要说她也真是命惨,杀你之后,便中了我部下的箭,可又与你不同,箭伤并未危及性命。既然如此,我念着你的情分,不如放了她也好,让她多活几日,到时,可与你一同死。”
“毒性……可持续多久?”
“那说不准,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全凭她的造化了。而且,那解药无比难寻,即便神医配了出来,服入体内,也会有药性相克之理,后果……不堪设想。彼时,她兴许比活下来也好不到哪儿去,倒不如自尽了的好。”花宁微微一顿,唇角绽开笑意,“你说,这算不算个好消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