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名动六国的南溪大战,南国的秋慈王后由洪宣王庇护从都城逃出,身边只有一个奶娘和一个小太监跟随,三人一路向北而行,途中经历了山川、河流、沙丘、平原,华贵的马车早已在颠簸中破旧,三人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南国的将士在战火中浴血奋战,死伤一片。而许多朝中的臣子们,因不满大王实行的新政,竟树倒猢狲散,见南国大势已去,纷纷投到了西州大王的手下。奸人作祟,旋宫被烧,大王被俘。
洪宣王被西州大军抓去了敌营,而曾经一度因和亲而交好的西州大王,竟丝毫不念旧情,于南溪湖畔,绞死了当时的南国大王。南国气数已尽,败局已定。
远在旅途中的秋慈王后,于颠簸之中诞下婴儿,却在婴儿出生当日,遭遇敌军追杀。为数不多的几个刺客,各个手握长箭、肩挂长弓、身骑快马,生生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情急之下,随行的小太监中箭身亡,奶娘策马驾着马车逃避刺客……
“最后,她不知自己竟将马车带到了悬崖,后方是来势汹汹的敌军,前方便是高百尺的断崖。婴儿诞下,王后咽气,奶娘走投无路,抱着婴孩跳了崖……”林落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目光静静落在地上。
“我们要找的玉玺,就在那个小太监身上,后被敌军掠夺了去。那是南国的传国玉玺,无论怎样,也应该由南国人士带回,连同死去的南国大王,一同埋葬于地下……永不露面。”林寻接着道,“我娘见证了太多人死去,这是她的执念,谁都无法劝服。”
二人说完,便不再作声,雅致的花厅之内,只剩下了一片幽静默然。一抹残阳从雕花的窗口斜照进来,在地上打出了一道明黄色的光晕。
齐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声轻叹之后,侧身拿起了手边桌上的茶壶,斟了四盏清茶。茶杯上热气腾腾,烟气缥缈。
唐谷溪垂着头沉思良久,最后慢慢抬起了头,一双眸子幽深乌黑,紧紧注视着林落,她的声音从嗓间发出,带着一丝沙哑与陌生:“那个婴孩……如今在何处?”
幽静无比的花厅内,这一声追问终于打破了僵硬的沉闷。
三人同时抬起了头,面上微显惊诧,望向她的目光有些呆滞。
“那个婴孩,死了。”林落说道。
唐谷溪愣了一下,眸光微颤,漆黑的眸中划过一抹黯淡,垂下眼帘似有感伤。
“哎,可怜呐。”只听齐煜长叹一声,似乎痛心疾首,“刚出生的婴儿,从高达百尺的悬崖坠下,就算不当即死掉……那也不会长活的。不过,林寻,你娘能够活下来,实属万幸啊!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来她嫁给了你爹,堂堂林门剑法的掌门人,看来后半生过得也如鱼得水。”
林寻笑了一下,道:“后半生的确不愁吃穿,安稳无忧了,可我娘的心结还未解开啊。当然了,本来今日就能解开的,谁知……”
“可是,既然是西州与南国交战,为何玉玺会流落到凉禹呢?”唐谷溪还是有些许不解,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玉玺既然是在小太监身上,又被追杀他们的刺客夺了回去,那后来如何……”
她突然停住了,面色滞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些追兵,是凉禹派去的?”
林落微微颔首,“南溪大战之时,凉禹曾派兵支援西州大军,两国合力,这才将南国一举灭国。”
“此事,还是清婉公主告诉娘亲的。”林寻补充道,“清婉公主……曾是南国的公主,后为和亲,才嫁给西州王的。她将西州王灌醉,后套来了此话,说当初追杀秋慈王后的那批人,正是凉禹的人马。”
“是……大王?”唐谷溪喃喃道,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她不敢相信那个慈眉善目的大王、那个苏宸的父亲,就是曾追杀林寻母亲的人。
“战场之事,并非一两句可以说清的。”齐煜看出她心中所想,便宽慰道,“当时大王派兵出征南国,与西州王合力灭南,目的和动机不详。我想,大王定是受了西州王什么好处,才不计回报地相助。”
“当初大将军也出征了?”林落忽然想到。齐昭身为凉禹的大将军,若是跟随大王出征了,那么那批人马,极有可能就是齐昭将军的人。
林寻闻言,神色忽变,面容紧张地望着齐煜,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唐谷溪也从思绪中抽回神来,心中亦疑惑如此,望向了齐煜,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齐煜却沉默了。
“当年父亲,是跟随大王出了征的,一同前去的,还有赵侯的人马。”齐煜微垂着头,声音黯淡。
也是自那时起,父亲便与一位西州的将军结下交情,后来几年,便常带着他御马前去拜访。直至三年后齐昭大病,与大王之间生出嫌隙后,才再也没带他去过西州了。冥冥之中,齐煜总觉得,多年前的萧王妃一事,定是与那位大将军相关的……
“可是,”他忽地抬起头,目光镇定地扫了一遍三人,“林落,林寻,还有……谷溪,当初追杀秋慈王后的那批人,不会是父亲的人马,父亲后来在提起南溪之战时,还在为秋慈王后的死不见尸而疑惑,那传国玉玺,也不会是在我府中。”
说罢,他目光真挚地凝视眼前三人,恳求他们的相信。
静默了片刻,林落三人也已释怀,齐昭将军的为人作风,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此等赶尽杀绝、不留情面的事,定不会是齐昭将军所为。至于大将军随大王征战,君命不得违抗,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事已至此,她三个怎会因为二十年前的事而心生嫌隙呢?话说回来,即便当初追杀秋慈王后和叶瑾云的士兵,是齐昭将军的人马,那又当如何?
她三人寄居齐府,齐昭将军又是受了清婉公主嘱托的,半年以来对他们关照有加,对此,林落等人感恩戴德都来不及,此刻竟因前尘旧事而对齐昭将军生起疑心……此举,委实不该。
“既然如此……”唐谷溪忽然抬起头,眼神明亮,像是发现惊天秘密似的,“那么玉玺就有可能不在宫中!林落,林寻,你二人只想着大王出军攻伐南国了,只以为玉玺被凉禹大王带走,而忘了还有赵侯等人!”
“你是说,那玉玺不在宫中,却在赵侯的府中?”林寻疑惑道。
“嗯!”
“这……也有几分道理啊,说不准真的就被赵侯拿着呢!”林寻欣欣然去看林落。
林落却未如他二人般兴奋,微蹙着眉,道:“我们已出过一回差错,这回不可再鲁莽,至于在不在侯府,如今还无法得知,你们也别过早下定论。”
她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二人头上,将他俩的热情浇灭了大半,不过此话也有理,此时不可再鲁莽行事了。林寻和唐谷溪暗叹了一声,再次陷入沉思。
“其实,若是想要知道玉玺在不在侯府,不是没有法子。”沉默良久,齐煜忽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