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机停止了,齿轮加工机没有再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磨机也关闭了电源。随着陈卫国一声招呼,嘈杂刺耳的车间瞬间寂静了下来。
慢慢吞吞地,车间里的工人停下了手头的活计聚拢了过来,在车间门口围成一堆。大家看到穿着西装皮鞋,头发抹了油的陈旭,一个个神色古怪,看稀奇似的对他指指。
陈旭看着这些穿着汗衫,露着古铜色遒劲胸肌的同事们,只觉得自己走进了健身房。他们桀骜不驯的样子,让陈旭心里直打鼓,这些人可不好收服啊!
“陈副厂长,这帅气的娃子就是你家老五?最近厂里都在传他从苏联留学回来了,都在问这样的高材生会分配到哪个车间去!副厂长你把他带到这里来,难道我们三号锻造间走了运,能捡到这么大一便宜?”一个身材不超过一米六,看起来有些敦实矮,身材健壮却满头白发的老头站在最前面,一边打量着陈旭,一边问道。
“老钟你的眼神不错,这就是我家五。你们的车间主任上个月不是退休了么!厂里也一直没安排新的车间主任,今天我把五带过来,就是想让他来当这个主任。咱们老厂长的意思是希望他从基层做起,重培养,将来才能重用。”陈卫国头将陈旭推到众人面前,大声道。
听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厂里最近盛传的从苏联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工人们全都发出了“哦”的一声惊呼。
“陈副长厂!咱们庙可养不住大神,人家刚从苏联留学回来的,不让他去坐办公室反而分到我们这脏兮兮的车间里来上班,会不会太委屈了。”人群中传来了插嘴的声音
这个时期大学生的含金量高,可留学海龟派的含金量却更高,这个时期国家还很贫穷困苦,留学生很少有愿意回来吃这个苦的,所以但凡肯回国的留学生都会被委以重任。
五十多名工人看稀奇似地盯着陈旭,恨不得把他拆开来看看,这喝过洋墨水的人有什么不同。
“陈旭同志,你跟大家那莫斯科是个啥样子的地方嘛?是不是人人都能坐直升机上班喏……”人群里突然有人喊道。
“冷!漂亮!到处都是洋葱头的教堂。没达到坐飞机上班这么夸装,不过人人都能开汽车上班却是真的。还有苏联老毛子凶得很,喝醉了和熊打架都不落下风,轻易不敢去招惹。”陈旭慢条斯理的道。
听到人人都可以开汽车上班,人群里发出了“嘶”的感叹声,苏联人开飞机上班是有工友在开玩笑,但是当他们听到人家真的能开车上班的时候,就是真羡慕了。
“那毛妹怎么样!听你在莫斯科呆了五年,睡过毛妹,为国争光没有?”有无聊的工人大声喊了起来,人群顿时一阵嬉笑,都直勾勾的盯着陈旭,期待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就连大哥也好奇的看了过来,这样狗血的问题对这一屋子男人是很有吸引力的。
陈旭虽然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但也明白这个时候,正是和工友们打好关系的时候,越是粗俗的话题就越能引起大家的兴趣。
陈旭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满脸灿烂的回应道:“当然睡过了,老毛子成天酗酒打女人,把她们当牲口使唤。哪像我们这边疼老婆,所以毛子女人寂寞空虚,好勾搭的很!你只要花钱在外面给毛子买两瓶伏特加,他们就会喝的昏天黑地,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然后你就可以放心的去他家了!啧啧……不是我跟你们吹,毛子女人那可是正宗的金丝猫,金发碧眼皮肤又白又嫩,那大奶蒲子一手都抓不满,在床上那叫声特别动听。”
陈旭伸出手,五指在空中一缩一缩的,仿佛在揉搓着什么东西……
周围那一群牲口听得那叫一个全神贯注,连咽口水的都有。
大哥一看情况不对,狠狠地朝着陈旭后脑勺来了一下,笑骂道:“你个臭子鸡·巴毛都没长齐,就敢在这吹,还又白又嫩都来了。你那些毛子男人连熊都打得过,还敢去偷他们的女人,活腻了不成!”
“陈副厂长!这就是你不对了,古语云有志不在年高,陈主任年纪虽,他在苏联不仅学毛子的知识,还给他们戴绿帽子,从里到外的挖毛子墙角,这才是我辈楷模!”一群男人凑在一起,聊女人往往能很快找到共同话题,这群工人隐然已经接受了陈旭,开始用陈主任来称乎他,这是个好现象。
“我吵不赢你们!人我已经带到了,以后这个车间就由他接管了,我家五刚刚开始工作,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陈卫国完,就把陈旭往前面一推,很干脆的转身就走人了,没有半拖泥带水,留着陈旭站在原地发愣。
陈卫国一走,工人们都朝着陈旭笑,七嘴八舌的打了一通招呼,然后才一哄而散重新回到了车间各自的位置上,机器的轰鸣声又再次响起,车间又恢复了嘈杂。
大部分的人都走了,只有白头发的老钟依然留在原地,看到陈旭站在车间门口,笑呵呵的上前:“陈主任,我叫钟建在这个车间干了快三十年了。老张是上一任车间主任,我是副主任,我跟他搭档了二十年。以后在车间有什么不熟悉的,都可以问我。”
“你是副主任!那我这个空降的主任岂不是抢了你的位置?”陈旭对官位不在乎,因为他上头有人脉极广的爷爷,更有权利只比省长差上那么一的公安厅厅长的老爹,二姐夫家里也是省级高官,可以他丝毫不用担心升职的问题,哪怕自己躺着什么事情都不做都能平步青云。但他却并不想抢了别人的位置,尤其像钟健这样干了二十年的副主任,终于熬到转正了,却被陈旭给半道截了胡。
“哈哈!陈主任你多虑了,我一个快退休的老头去不去掉这个副字都没干系了,厂里又不会给我加工资,我倒不在意这些虚名头。”
钟健背着双手,两眼冒光的看着陈旭,满意的头道:“你这个留学归国的高材生,现在是我们车间的希望,今后咱们这一车间五十三号人可就全仰仗你来吃饭了。”
“吃饱饭算什么,顿顿有肉才叫有本事!”陈旭倒也不客气,这些人靠着自己以后确实不存在吃不饱饭的问题了,这自信他还是有的。
“那敢情好,陈主任您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办公室。”钟健很满意陈旭的自信,搓着手在前面引路道。
“不急!您老先带我在车间里转一圈,让我熟悉一下生产过程,看看我们生产的都是什么类型的电风扇,我才好给出改进设计的建议。”陈旭不急不缓道。
钟健是个老工人,干了一辈子车间铸造,他深知技术人员是一座工厂的灵魂。技术人员对产品一个的改进就足以改变产品的性能,让销量发生逆转,这是他们这些只知道在原地打转的老技工无法比拟的。
所以他才会特别尊重技术人员,陈旭的到来对风扇车间来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即便他这个桀骜不驯的老油条也不敢拿架子,生怕惹得陈旭不开心。
陈旭自然没有哪里不开心,钟健这个和蔼的老头肯放低姿态,不和他争权夺利下绊子,着实让人安心不少。
围绕着车间走了一圈,来到了第一台切割机旁边,负责这台切割机的是一个身高190模样憨厚的大个子,生的熊一样强壮,手臂膀子比他的腰都要粗。
陈旭对这样的高个子满心眼的喜欢,这样的人四肢发达一般都是实在人,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
大个子的工作是将画好了标线的铁片用切割机轧成水滴状风扇叶片毛坯,然后将毛坯扔进旁边的拖车里。或许是熟悉了这样的过程,大个子完成一片风扇叶片毛坯仅仅只要八十余秒,然后就可以继续下一片。
“这时我的儿子钟思阳,是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蠢货,读完初中就跟我在厂里做活了,在这里干了也快十年了,就知道做些切割铸造的简单活计,复杂一的根本做不来。”钟健拍了拍自己儿子粗装的手臂,嘴巴里没一句好话,但是言语中对自己儿子充满了溺爱。
陈旭看着人熊般的钟思阳,又看看矮的钟老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陈主任你不用看了,这子是我生的种,他爷爷也是这般粗大的身材,壮实无比力大如牛,当年一脚踹死过鬼子!”钟健显然看出来了陈旭要表达的意思,急忙做了澄清
“原来是基因隔代传,这就难怪了。”陈旭低头咳嗽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同时惊诧道:“一脚能把大活人踢死,那他爷爷岂不是那种手撕鬼子的存在,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情是瞎吹的呢!”
“手撕鬼子?”钟健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就是双手插进鬼子的肚子里,然后从双手的力量当中把鬼子撕成两半的意思。”陈旭伸出双手做一个把人撕开的动作,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我估计他爷爷做不到,如果是练家子或许可以。”钟健呆了半响,挠着后脑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