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亿声望值!!!”常威被这个巨大收获震的身子微微一晃,突然,他想起这时候该说点什么了,心思电转间,凝声道:“臣僭越无礼,死罪!”
这个无比震惊转而迅速冷静下来的样子完美的落在皇帝眼中,朱由校缓缓道:“无妨!卿在江南造火器、练锐士、制机械,荡灭妖邪,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常威躬身朗声对曰:“为君分忧乃为人臣者分内之事!臣行事鲁莽,偶有触犯法度之举,幸而吾皇天恩浩荡,不予追究,才得上殿觐见。”
朱由校道:“卿倒是个坦荡之人,朕听闻你纵容手下劫掠府库,此事可属实否?”
常威忙道:“陛下明鉴,臣或有纵容手下之举,绝无劫掠之事。”
“且说来。”
“是!”经过一阵谨慎的对答,常威言辞越来越顺畅。
“臣选练之义勇,全靠臣一人供养;然,臣虽出身官宦之家,却非家资亿万之富贾;造枪铸炮,辎重粮饷,俱来自贼寇巢穴。微山一战臣先行隐匿白莲贼营,待义勇后进时,臣已跟随贼众退至太平镇;义勇不知贼巢银钱乃是府库所存,自行搬取。其后,臣于贼巢之中行密谍之事与大军断绝联系,待平灭贼军,义勇分部南下,臣于庆功宴上被锦衣卫提走,身陷诏狱之中才知有此一罪。臣当场悔悟,更令手下交还府库银钱,并如数缴纳罚金,此事已然了结。”
皇帝悠然道:“如此说来你确实无罪,然,伪冒浙江百户邵泽身份之事,你作何解释?”
常威面露惭色,“当时,臣闻佛郎机人登六横岛名曰贸易,臣心疑彼等有不法之事,便伪冒身份暗自察看。此事实乃臣鲁莽,在诏狱中已然受罚。”
皇帝却道:“安东公,朕听说你知道此事?”
位列前班的魏良栋出班奏曰:“回皇上,常威行事之前曾得臣允准。”
皇帝挥退魏良栋,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白挨了一顿冤枉板子。”
魏忠贤在御座边接口道:“常解元身子骨健壮,武功高强,那一顿板子倒也吃得消。”
常威险些气歪了鼻子,“一顿板子?吃得消?草,你们说的倒轻松,劳资差点被弄死!”
皇帝笑过,脸色一正:“这些年天气寒冷,收成锐减,时有包藏祸心之辈,铤而走险,煽动民乱,需要严加提防啊。”
殿中百官齐齐称“是”,皇帝环视一周见常威在哪里皱眉沉思,便问道:“常爱卿来自苏州,江南土地肥沃,气候温润,想必百姓们日子要好过一些吧。”
常威立即道:“臣虽长在江南,但也曾跟随先父回过陕西,对于北方百姓之疾苦感同身受,心中十分忧郁。”
“哦?”皇帝声音调高了几度,“听闻爱卿擅长财货经济之道,对于农业可以自己的见解?”
北方农民吃不饱饭是皇帝最大的心病,一听常威主动提起这个话茬立即来了兴趣。
常威斟酌着语句道:“陛下,臣倒有一二策可增加粮食产量,缓解百姓疾苦,不过,在此之前,臣要请汤若望大人印证一件事!”
有办法增加粮食产量?这句话立即在皇极殿中引起一片议论声,皇帝更是应声道:“准奏!汤若望何在?”
“臣在!”一个穿着五品官服银发、蓝眼珠、高鼻子,干瘦身材的欧洲人应声出班。
常威行个抚胸礼,道:“尊敬的JohannAdamSchallvonBell先生。”
皇帝奇道:“什么?”
常威还没说话,汤若望激动的回道:“陛下,这是臣的本名,若翰.亚当.沙尔.冯.白尔,想不到常大人德语这样标准,真是让臣意外呢。”
皇帝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显然是想到常威在白云观里说过英语的事情,常威却抱拳道:“汤大人,在下只是小小举人,千万不要称呼我大人,否则,我可是会被打板子的呢。”
前方的魏良栋、徐允祯等人低声笑了起来,常威言归正传:“西班牙人从亚美利坚大陆将土豆带到欧洲,英格兰人、俄罗斯人发现他们那寒冷的气候特别适合土豆生长,其产量不但比谷物高还更加好管理。汤大人知道这些事情吧。”
汤若望道:“哦,在欧洲叫做马铃薯,那是一种极其美味高产的食物。”
常威立即说道:“是的,土豆已经成为欧洲的重要粮食作物,英格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就是靠着土豆填饱肚子,生育率成倍增长,养活了巨量人口,此后,欧洲人才有精力进行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才有精力造枪铸炮、建造船舰进行环球航行,才能抢占殖民地,海外开疆十万里!小小的土豆竟有如此魔力,实在令人惊奇啊!”
汤若望道:“有一些道理,但是,西、葡、英三国的强大,可不完全是靠土豆啊。”
“不重要!”
常威挥手道:“重要的是,土豆已经传播到了大明,它非常适合在原来粮食产量极低、只能生长莜麦的高寒地区生长;土豆耐寒、耐贫瘠、耐旱、适应性广,产量超高;相比小麦、水稻在气候、水肥条件上的制约,更适宜在土地更少、气候更恶劣的条件下生产出更多粮食。辽东、蒙古、河北、山西、山东、陕西,北国所有地方全部适合种植,而且江南川贵等等,大明所有的地方都适合种植。”
皇帝双手按上龙案,急问道:“爱卿可有实物?”
常威比划出样子,道:“安东公回京的时候,臣曾收集了十袋。”
魏良栋立即接话:“皇上,臣曾送了一袋进宫。”
不等皇帝发话魏忠贤便指使小太监去拿,常威介绍了土豆的各种吃法,小太监便提了一小口袋送上殿来,皇帝又令御膳房按照常威说的做法去做,不一刻,香喷喷热腾腾的煮、烧、煎、炒各种土豆食品便端上皇极殿,皇帝一一品尝之后,发下去让满殿臣工一齐吃了一回。
皇帝大赞“好东西,真管饱。”常威道:“一个壮汉一天吃二十个土豆就能管饱,这东西放在锅里煮一煮就能下肚,既能当饭吃,也能当菜吃,存放时间又久,绝对需要大规模推广种植。”
“好好好!”皇帝当殿下旨:“内阁和户部先拿个章程,今年要将这土豆当成重要作物,在北方歉收地区推广。”
“是!”
皇帝赞道:“爱卿真是个做实务之人,方才爱卿说的第一良策朕已经见过了,第二策何在?”
常威踌躇一下道:“第二件怕是有点难办。”
“讲来!”
“是!”常威应声道:“臣思来想去,即便有土豆这种高产作物,也要有地种才能让人吃饱,否则普通百姓依然食不果腹,因而臣想出一个摊丁入亩的法子来。”
皇帝眼中露出郑重的神采:“如何叫摊丁入亩?”
“将丁银摊入田赋征收,废除‘人头税’,无地的农民便能摆脱丁役负担;地主的赋税自然加重,可以限制土地兼并;普通自耕农也会减轻压力。”
“朝廷也要放松对户籍的管控,农民和手工业者可自由迁徙,进入工坊,从而促动工业生产。”
“以富庶的江南为例,五口人的小康之家,年收入为三十八两平库银,富豪人家的马夫、管家、侍女等高收入人群年入十八两;而臣的工厂中一般的工匠年入二十两纹银,技艺精湛者更有上千两的年俸。”
“一个工坊占地不过一二亩,所需工人五六百可养活二三千家属,他们不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劳作,不需要看天吃饭,生活相对安定;加之工人需要一定技艺还会增长一些学问,工人需要协作生产,纪律性良好,自然会遵守律法,维护环境,等于在工作中接受了一次教化,正合天子教化万民之意。”
“如此,前朝张居正大人的一条鞭法,可以继续施行,通行摊丁入亩后,地丁合一,丁银和田赋统一以田亩为征税对象,可以大大简化税收、稽征手续,节省人力。”
“荒谬!”
常威话音一落就被一位中年官员出班打断,“满口胡言!让百姓离开原籍四处流窜,必将流民为寇,祸乱天下,这等罪责你个小小举人承担的起吗?臣请皇上将常威当廷脊杖,下狱问罪!”
皇极殿中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但是常威用那敏锐的六识发现皇帝在御座上怒视着此人,立即问道:“未请教?”
“本官礼部右侍郎周延儒!”
常威昂然一笑,“周侍郎以为朝廷不放开户籍管制,贫苦百姓便不会四处流窜?大人以为他们会就地饿死?”
不等周延儒回答,常威朗声道:“我参与平灭圣母、白莲二邪教之战,发现贼寇战力无比低下,手中武器多以竹矛、棍棒为主,抢到官军枪炮也不会使用,这些贼寇全都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饥民啊!”
“我曾问一贼:你不知道白莲邪教的地上神国、无生老母是假的吗?逆贼徐鸿儒只是利用你们来祸乱天下;贼答:我全家老小十二口就剩我一个,其余都饿死了,我还管他什么真的假的?只要他给我一口吃的,让干什么我都愿意啊!”
“我在贼营中知悉:白莲邪教占据三县、二镇,内部却分为四派势力,打仗的本领实在低微的可怜,全是一群无知匹夫!然而,就是这样一群人却能煽动四五十万人跟随,为何?”
“因为,大家要吃饭活命啊!普通百姓的心思很简单,只要吃饱饭、不饿死他们就是良善子民;吃不饱饭,饿死人了,他们就会变成无恶不作的暴民!”
“周大人身为礼部高官,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对我所言有异议可以理解;但礼部右侍郎不以理服人,反倒因为我是一小小举人,便要‘因言获罪’未免不够君子风度,败了朝廷体面!”
周延儒冷笑一声:“强词夺理,你那等无知言辞,根本不值一驳!”
一听这话,常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朗声道:“陛下,臣一个小小举人可否当殿弹劾礼部右侍郎周延儒大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