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流里流气的点点手指,懒洋洋的道一声:“给我打!”
方贪狼等高手兴奋的挽着袖子冲向二楼,慧空嗷地一声嚎叫就要跟上去却被常威一把扯住,“你下手太重,不能去。★”
说话的功夫上面已经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团,原本逃跑的夏三子等人,折回头跳着脚叫道:“打,打死这群王八蛋,你娘的张老三,你今天完蛋了。”
成时雨低声道:“教训一下他们就行了张家不好惹。”
常威无所谓的问道:“就因为他们是望族?有个副香头?”
副香头相当于县丞,是微山县香堂的二把手,主要掌管仓库、刑狱等部门,是个实权肥差。
成时雨的脸色极为难看,“一百多年前夏镇运河船闸建成,张家先祖做了第一任掌令官,从此以后张家就扎根在夏镇,世代都在船闸上做胥吏,可以说真正掌管夏镇船闸,乃至微山县实权的就是张家。”
常威瞳孔微不可察的一缩,轻叹一声:“竟然是胥吏!”
胥吏就是没有品级的小官吏,他们数量极为庞大,从朝堂到县城无处不有,是朝廷吏治最重要的部分。历朝历代吏部都是最要害的部门,可为什么不叫官部反而叫吏部呢?这就体现了胥吏的恶劣性和重要性。
自隋唐科举取士以来,进入官僚体系的人数都极为有限。大明三年一次的科举,遴选进士不过百人,这点官员数量根本满足不了一亿五千万人口的大明王朝所需。(万历中兴之后明朝人口稳定在1.5亿,经过满清入关屠杀只剩下一半。)
管理一亿五千万人口的大帝国,绝对是世界上最最复杂和繁琐的事情,常威假扮方相的时候,曾做过专业详尽的调查。
溧阳县去年有凶杀、劫掠大案二十三件。而小一些的诸如:东家丢了牛、西家抢田界、张家媳妇被隔壁老王偷了、李大借了刘二的钱不还这种民事案件,最多的时候一天就有上百起。
而且朝廷还规定民间不得私藏律法书籍,因为律法是皇家的特权,只有天子才有资格颁布律法,你普通人学习律法想干什么?造反吗?
在科举不重律法,读书人重学问、重道德,轻实务的局面下,因为工作便利而精熟律法的胥吏成为了无可替代的一个群体。
据常威所知溧阳县的典狱书办杨家从隋朝到大明都没动过,一千年来依然牢牢把持着地方要害。
一千年啊!王朝更替了五次,中间兵荒马乱大分裂的年代过百年,这杨家竟然安稳如泰山,这是怎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啊?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
溧阳县有师爷、书办、典吏、捕快、驿承、杂役、郎中、阴阳师、僧道官、皂隶、马快、步快、门子、仵作、粮差、税差等辅助人员一百二十名。
大明各地的胥吏数目并不一致,不过,跟溧阳县相差不会太多。这个数量庞大的胥吏群体虽然遍布朝廷中枢与地方官衙,却无法转换身份做官。
为什么胥吏不能当官呢?原因很简单,朝廷为了维护科举的绝对权威性不允许!
试想一个胥吏钻营个几十年就能跟寒窗苦读十几年的进士、举人一样替皇帝治理天下,那还有人愿意辛苦读书吗?那样的话大明不就变成一个小人当道的社会了吗?因而,胥吏无论资格多老、能力多强,始终都只能是胥吏。
像何冲虽然是从捕快开始步入仕途的,可他补的却是从九品巡检的位子,有品级就是官员而不是胥吏。像常威一开始也是从九品的官员而不是从什么捕快干起的,要不然根本没资格升官。
既然晋升通道关闭,胥吏们无法捞到光宗耀祖的机会,那么就用尽全部心思捞钱吧。
他们地位虽然低,但是掌握着上下沟通的关节要害,没有他们布信息传达命令,官府和民间的交流将会陷入停滞。而且他们久居权力要冲,对政令拥有广泛的言权,可以左右上司政令。
像师爷、书办都是县官、知府的左膀右臂,心腹要人。随便一句话,一个眼色就能捞到普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而历朝历代地方上的县令短则一年,长则三五年就会升迁调任或者退休致仕,真正掌握实权的就是这些望族、缙绅和胥吏了。
望族人口众多,一村一镇甚至有些小县,都是一个祖宗一个姓氏。宗族里的长者、家老们一句话比县官还要管用,县官要想征粮、完税、征徭役,都要拉拢住望族的长老。
地方上的缙绅就是望族中的精英人物,或是秀才举人,或是官宦之后。长老们掌握宗法势力,缙绅们在地方官员面前争取宗族地位,二者相互依存共同辅助官员治理地方。
所谓的得民心并不是得平民的心,而是得这些家老、缙绅们的心。因为一县一地大则数百里小则十几里,县衙里有品级的官员就那么三五个,让他们去体察民情?这不现实。
因而某地民风民情如何,都是这些家老缙绅们上报的。
在这两者之间沟通联络的就是胥吏,某一村某一镇有多少田地,田地优劣如何划分,旱涝收成如何,家中人丁几口,该交多少粮、完多少税,某人犯法该坐牢还是该罚银子……这些权利都掌握在胥吏手中。
眼前这个被打的像猪头一样的张老三,却集望族、胥吏、缙绅子侄,三大身份于一身。
放在正常社会中这个张老三绝对是个极其难缠的人物,即便以常威锦衣卫高官的身份,要是不杀他而将他赶出官衙,相信用不了多久离不开他的地方官员,又会偷偷的将他请回去。
但是,这里是白莲教治下,是混乱无序的地方,什么胥吏、望族、缙绅在这里都比不上武力和权力。
看着成时雨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快意,常威问道:“你们成家被张家欺负过?”
“何止被欺负过!”成时雨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爹做买卖四十年攒下近二十万两银子,看上去很多,可谁能知道还有大半都被张家盘剥去了!”
“天下胥吏皆可杀!”
常威悠悠然道一句,“这绝不是一句怨言!”(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