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被刘识说的脸上青红一阵,不知道是愧疚当初刘识遇难时,她这个做母亲的非但没有多方奔走,全力救助,反而极力主张分家,免得牵连到她其他的孩子;还是被刘识委婉的埋怨落了面子,觉得在儿子媳妇面前难堪。
“叔彦,当初不是母亲不想帮你,但是你也知道,身为一个大家族的子弟,既然享受了家族的好处、蔽荫,就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
知道这个时候再打亲情牌没有多大用处,崔氏干脆义正词严,为自己的的行为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叔彦,你要明白,诚意伯府早就日显颓势,根本就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我们当时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万般无奈之下的别无选择。”
崔氏又打起了悲情牌,别开头去,拿帕子印了印眼睛,悲声道:“但凡有一点办法,母亲也绝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悲痛哽咽,似难以自已,再也说不下去。
刘识孝顺细致地递了一方干净的帕子过去。
崔氏接了帕子,心情略定,一时又摆出母亲的架子,顺势问了一句:“我想,就是你当时也在场,也肯定不愿意因为你一个人的缘故,连累大家都跟着受罪吧?”
“当然!”刘识答得斩钉截铁。
崔氏心里一喜,到底是她用心教导出来的好儿子,忠孝节义,品性无双!
“若是母亲当时这么问孩儿的话,孩儿肯定会毫不迟疑地同意分家,以免连累伯府的!”刘识恭顺地说道。
可是,当时并没有人想过要问问刘识的意见,更没有人在乎彭瑾的意愿,因为怕受到牵连,他们直接以分家为名,强行撵了三房出去。
而且彭瑾当时还在初孕!最忌讳伤心劳神,颠簸动荡!
若不是有彭槐细心帮扶,只怕彭瑾未必能安安稳稳地撑到现在!
刘识话里未尽的意思,崔氏自然也听明白了,顿时面色有些讪讪,先前又飞起的心眨眼间又沉了下去,莫名的,还有些慌乱。
这不该是一个母亲面对儿子时该有的心态,悔疚,忐忑,不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崔氏看到刘识沉静恭顺的面上,一双深若幽潭的眸子时,竟然不由地打心底勇气了一阵紧张。
二十一年来,崔氏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儿子长了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眸子。
也是第一次发觉,她的儿子竟然会话里藏刺,连打带削。
将手里的帕子攥得紧紧的,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崔氏再次尝试着开口挽回和三房的关系。
然而在她开口之前,刘识又貌似恭敬地回刺了一句:“而且,父亲和母亲还分给了三房应得的家产,让玉娘有银子救助孩儿,孩儿很是感激。”
那些产业本来就是分家时三房该得的,何须感激?!
这是在拿话刺她,剜她的心,剥落她的脸面吗?!
崔氏在心底咆哮抱怨,却完全忘了当初他们想要扣下三房应得的财产的打算,并且已经克扣三房应得的家产的事实!
要不是彭瑾紧咬不放,只怕三房真的就只能净身出户了。
崔氏面上讪讪,心里却是怨气满满,还说什么让彭瑾有了救助他的银子,这不是在暗讽他们没有出银子救援吗!
也不想想,当时那个风口浪尖上,能为了他一个人,就把整个诚意伯府都折进去吗?
真是儿大不由娘!
有了媳妇,哪里记得当初她这个做娘的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又用心教导他成人成才的辛苦!
可是,崔氏这会儿心里再苦,再不满,也得忍着。
刘克竟已经为着分家的事情三番五次地指责抱怨她了,连着几晚上都歇在柳姨娘那个贱人的房中,就连对着黄姨娘那个蠢货,也比对她温和有耐心多了。
崔氏现在儿女双全,又执掌着诚意伯府的中馈,固然不至于还要靠着刘克竟的宠爱过活。
但是,长此以往,她在伯府中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谁知道闵氏那个老虔婆会不会借机生事,从她手中夺走中馈!
所以,即便是和刘识的关系不能恢复如初,至少面子上也要能过得去才行。
否则,刘克竟那里,她可不好交代。
权衡清楚利弊,崔氏放软了声音,装作没听出刘识话里的控诉,慈爱地说道:“你能明白我和你父亲的不易就好。你要知道,虽然三房分了出去,但永远都是我们孩子,伯府的大门永远都为你们敞开。”
怕再挑动了刘识的神经,让自己此行目的受阻,这回崔氏也不敢再故意撇开彭瑾了,顺势又说道:“这次的事,闹得大家都很担心,尤其是你祖母,人年纪大了,就更经不得吓了。这不,闵家的柔丫头,不小心犯了错,直接就被你祖母赶回了闵家去!”
刘识微笑着听着,心里却好笑,要不是他早就从云雾那里知道了闵柔被赶出诚意伯府的真相,只怕现在早就被眼前唱作俱佳的表演骗去了吧。
刘识真是今时今日才见识到了自家人的虚伪逐利的自私本性。
“出必告,返必面。”崔氏谆谆教诲,顺势又邀请道:“你无罪释放,还得到圣上的嘉奖,我们全家人都为你高兴!不如,你们抽个时间回家一趟,也好让你祖母,还有大家都放心!也让母亲尽尽心,为你接风洗尘,弥补没能够帮上你的愧疚。”
刘识想了想,点头应了,又特意道:“只是玉娘最近累坏了,身子不好,方神医嘱咐了要静心休养,只怕是不能跟去给祖母请安了。还请母亲见谅。”
崔氏乐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还极为体贴地嘱咐了彭瑾要好好休养,早日为刘识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彭瑾面上微笑地听着,并不答话,她并不喜欢崔氏话里对男孩的渴望,生个女孩又有何不好?
刘识倒是儿子,可这么多年来也没见崔氏对他有多疼爱,倒是对刘惠这个女儿极为疼宠关怀。
“那,孩儿一会就和母亲一起去伯府给祖母和父亲请安吧。”刘识道。
择日不如撞日,早日都说清楚了,也省得日后纠缠不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