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志华挂了电话,随即通知驾驶员,“小强,马上去省城,油够不够?”
“领导,我开车就和放牛一样,每天下班之前就是喂饱它,第二天你想到哪里就到哪里。”与其他领导相比较,监狱长的驾驶员大概是最空闲的一个。
万志华快速收拾了东西,把高胜寒的档案材料放进公文包,“省军区的位置知道吗?好,走,尽快赶到省军区去吃中饭。”
“监狱长,是不是去见你的司令员老首长?哇塞,看我的。”
不赶时间,驾驶员喜欢走国道,那样途中轻松自如。赶时间,他才会上高速,一路飞驰。
刚刚进入省城,程司令员的电话来了,“小万,到了哪里?好,告诉我你的车牌号,警005,好,你不用登记,进了大门,跟着我的101号车走。张秘书会在楼下接你。”
到了省军区的大门口,车子在缓慢的往前面滑行,卫兵举手敬礼了,电动门还没开,驾驶员很洋气的按了两下喇叭,“叭,叭。”
门开了,里面五十米开外,一辆牌号101的车旁,一个年轻的军人举手示意了一下,然后马上上车带路了。
“小强,以后到了这里,喇叭线可以拔掉了。”驾驶员小强的洋洋得意,让万志华很不满意。
一栋普通的小楼前,站在门口的张秘书对万志华敬礼欢迎。张秘书领着万志华上了二楼,程司令员的驾驶员带着小强去了一楼的小包间。
张秘书走到一个包厢门口,伸手,“万监狱长,请。”
站在门口,万志华整了整帽子和风纪扣,挺直腰板,两脚一碰,大声喊道,“报到!”
“进来,进来。”程再平司令员站起来,两个老战友同时敬礼。“监狱长,你的驾驶员呢?生根,叫他和小强一块上来。”
“老首长,你的驾驶员也叫小强?”万志华问。
“是啊,看来我们今天实现了强强联手。监狱长,过来,过来,你坐在这里。”程司令员拍拍首席座位。
“老首长,不要监狱长长监狱长短的,还是叫小万听着亲切。那个位置您坐,我不敢坐。”万志华不肯坐过去。
“来来来,大小强靠我坐,小小强靠大小强坐,生根你辛苦辛苦,帮忙服务一下。”程再平带头坐下来了。
“老首长,您这样,我,我,我吃的下去东西吗?”万志华很不安。
程再平走过去,拉万志华在首席坐下来。“你们大家说说看,这个位置是不是应该他坐,啊,他,万志华,十多年前我当参谋长,他是作战参谋,现在,十多年过去,他混成了‘长’——监狱长,我跟两个小强一样,‘长’混没了,混成了‘员’,——炊事员、驾驶员、司令员,都是普通一员,你不坐谁坐?”
“万监狱长,首长让你坐,你就坐好了,军人不能不听指挥吧?”张秘书笑道。
见万志华平静下来了,程再平回到座位上,“小万,他,小张,张生根,我的秘书,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先同他联系。菜上了,生根开酒,酒,随便喝,别喝醉。对了,小万,我记得万志华是你自己后来改的吧,叫华亭不好吗?一定要志在华而不实吗?”
程司令员发现客人们很拘谨,于是找一些日常贴己的话题说。
“不是,当时就觉得华亭,‘亭’字有点女性化,那时候,很多人叫建华、卫华,我觉得志华,志在保卫中华,也不错。”
“既然打算志在保卫中华,那时候为什么要要求转业?是不是看见高义抱得美人归,心里痒痒了?来来来,边吃边聊。”
“老首长,这是高义的司法档案,您是不是看一下?”万志华没拿筷子,先拿出来档案袋。
“我好像没说要看他的司法档案哪?”程再平接过来看了看封面,他没有伸手进去。
“老首长,别忘了,我做了您三年多的参谋。”万志华得意地说。
“看这个?我不看,我们今天不聊高义的事情,来,喝酒,喝酒,慢慢聊聊你自己。”司令员将档案袋还给了万志华。说实话,他搞不清楚自己能不能看,是不是违反规定。
“当时,师里同意高义转业出乎我的意料,他走了,再加上,我听说您当时也有转业的想法,所以,我就想早点回去,早回去还能安排一份好一点的工作,早一点成家。我记得那时候,您不是打算保送高义去军校深造的吗?”
“不错,在部队干了那么多年,是想过转业,我当参谋长,是全军最年轻的师参谋长,也是在这个位置上干的时间最长的。说心里没有一点情绪,那是说假话。高义转业,真正来说,是他老丈人背后做了手脚。”程再平端起了酒杯。
万志华同老首长碰了杯,喝了一大口,“那高义岂不是被他老丈人害了?我听说接替我的那个参谋,现在已经是旅长了。”
“不能这样说,也不能这样以此类推。凭心而论,高义的老丈人确实是为他好,这个老人有胆有识有眼光,看问题看得远。我当副军长的时候,没少跟他们集团打交道,他们殷氏家族确实有头脑,敢赌敢拼敢赢,是一个彻头彻尾做买卖干企业的。”程司令员的话,实在。
“老人家花心思让高义转业,兴师动众去拦截殷勤,难道说也是为高义好?”万志华真的不以为然。他私底下怀疑老首长跟高义的老丈人熟悉了,在帮他说话。
“不错,我也就你的疑惑请教过老人家,老人家说,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差不多的,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去好好珍惜的,他就是要给他们小两口子一点磨难。他们殷家有这样的传统,他的父亲也是这样的人。他们特别敢赌,赌下去的往往是身家性命。他的父亲变卖了全部家业,赌孙中山会革命成功,你们想想看,一旦赌赢了,赚那点家业回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管是孙中山还是谁,谁会忘记雪中送炭的人?”
“旷达集团就是这样起家的吗?”秘书张生根好奇地问。
“不是,他父亲赌输了,输的干净彻底、一贫如洗,因为孙中山过早地离开了他的事业。而他父亲名义上是支持孙中山个人的事业。”
“那他父亲岂不是后悔了一辈子?”万志华问。
“没有,他父亲的破釜沉舟,造就了他的奋发图强。他白手起家重新造就了殷氏家族的辉煌。于是他们殷家特别相信‘富贵在天’。到了八十年代,他也赌了一次改革开放会成功,于是,在别人犹豫观望的时候,他举家回到了国内,结果,他赢了。别停下来,我们边喝边聊。”程司令员今天兴致勃勃的。
“我想不明白的是,老人家十几年对女儿女婿不闻不问,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万志华想不通也看不懂。
“他也是看透了高义,不是一个会放弃自己的事业,跟他去商海博弈的人,因此,干脆成全高义。老人家说到高义,就说高义生不逢时,孺子不可教也,说这个人应该活在乱世,那他可能会成为一个乱世英雄。高义这个小子命好,他恐怕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轻轻松松就可以成为亿万富翁的人。对了,高义对他的判决,没有异议吗?有没有上诉或者申诉?”
程司令员看着万志华,等待他的回答。
“他没有上诉,当庭放弃了上诉的权力,前不久,他们银城的公安局局长去看望了高义,他对高义说,如果你觉得不是事实,现在还可以申诉的,你申诉了,有关部门会重新审理他的案子的,这样,他才写了一份申诉交上来。”
“哦,我们是应该要实事求是的对待每个人。”
“老首长,您为什么怀疑高义他下面会犯错误呢?”万志华记得老首长电话里面说了好几次。
“哈哈哈哈,以前,我可能犯了主观主义,总认为这个家伙是不可能犯经济错误的,那么要犯错误只能是下面犯错误,男人在下面这个问题上犯错误的太多了,当然,我仅仅是推测而已,他高义真的对不起殷勤的话,人都不要变了。其实,你们不知道,我对他一直有一个担心,只是不好说出来。”
“不会是担心他得意忘形忘乎所以吧?”万志华不解地问。
“反正今天高义也不在这里,我说出来,你们以后无论如何不要说出去,我担心他不能和殷勤白头到老。”
“首长,你真的认为他高义是花心大萝卜?”万志华发现程司令员说着说着又绕回来了。
“不是,我担心他有一天会倒在坏人的枪口下,担心殷勤会守寡。”
程再平司令员的话,让大家突然心头一沉,不知道他这是对高义的褒奖还是批评。
一时间,在场的人,一个个默不作声了。
“大家慢慢吃,小万跟我来一下。”程司令员起来往里面的套间走去。
万志华马上收拾好公文包跟着进去了。
“您是不是要看一下?”万志华再次拿出档案袋。
“真的不用,我相信我的兵。你现在告诉我,高义的申诉报告送上去,需要多少时间可以结案?”
“这个不好说,一个月两个月,半年都有可能。”
“那你告诉我,通过正常程序,不搞歪门邪道,他如何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出来?”
“现在想让他出来,几乎不可能,既没有什么歪门邪道,也没法通过正常渠道。”
“保释、假释、保外就医,都不行吗?”
“都不行。没判刑,可以保释;判了刑想假释,他必须服刑满一半时间,也就是三年,他现在两年还不到。他身体棒得很,保外就医无从说起。”
“我现在需要他在三天之内出来,哪怕是半个月以后在关进去都没关系,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吗?”程司令员眉头紧锁。
“有是有,但是必须是国家重大事情需要,还要经过最高人民法院批准同意,否则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这个家伙现在也学会了磨磨唧唧,好了,这个事情你知我知,明白吗?这是纪律!好了,我们回去吃饭,吃了饭,你早一点回去,下次没事的时候,记得过来看我。”
秘书张生根将万志华送走了,程司令员马上给老战友,——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打电话。
“胡书记,我是老程,程再平,我到省军区来了几个月了,你做大哥的怎么也不过来看看我?忙?我知道你忙,难道我天天玩吗?大哥,省军区,你有空就要过来看看,我在这里当司令员,不等于是你在这里当司令员吗?一样的,你是谁?你完全可以当我一半的家。”
“程司令员,你就别卖关子了,谁不知道你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你叫我去当你的一半家,纯属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吧,我知道你是想当我一半的家,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谁我跟你见早了面呢?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上辈子怎么欠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