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胜寒是有错的。他在没有给自己预留机会的同时,也放弃了别人选择他的可能。
江南烟雨也是有错的,他有盲从老爷子之嫌。
老爷子没错吗?他的做法常常是“离经叛道”的。为了让外孙买到深刻的教训,你会认为他无视的是年轻人宝贵的青春年华。
是与非,对和错,塞翁失马,如何去评说?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你根本没必要去急于评说。
这些日子,楚峰内心心急火燎后悔不迭。楚峰看好毛毛,也相信毛毛会处理好同学们的高考事宜,他万万没想到,毛毛自己会在填报志愿问题上孤注一掷。
楚峰始终没有责备高胜寒,过去的已经过去,无可挽回,楚峰一直去努力做的是设法补救。
一方面,楚峰通过各种途径去寻找一切可能,不管是需要花钱的一本、二本,还是不需要破费的三本,乃至专科,甚至包括免费复读,复读别人还给奖学金等等,他会将其中稍微有点价值的信息,提供给毛毛参考。
另一方面,一些院校,一些类似于黄牛党的中介,他们也在捕猎各种各样名落孙山的学子。希望从中分一杯羹。
虽说很忙,楚峰清楚地知道,这些信息说不说结果都是一个样,毛毛根本不会往心里去。但是,明知道没有结果,楚峰照样会去做、会去说。
有人说与没人说不一样。楚峰忙上忙下,更重要的是分担没有录取对毛毛的打击,缓解毛毛心中的痛苦和寂寞无助。
那么高胜寒是不是痛苦?是不是无助?
‘公大’对高胜寒关上了大门,高胜寒真的不觉得痛苦和难过,他只是顿感无可奈何一片茫然。怎么会这样?现在还要株连九族吗?
人们怎么去解释他获得的“三好学生”、“五好学生”的荣誉?怎么去看待少年郎的刻苦勤奋、一片孝心?
楚峰是计划在省城待到提前批次的录取全部结束了,再回银城。
高胜寒不想看见阔哥的爸爸东奔西跑了,“楚叔叔,回去吧,不用跑了,您到现在还不知道吗?除了‘公大’,其他院校我不会去的。我甚至可以不读大学。”
毛毛说到了这个份上,身心疲惫无计可施的楚峰只好回银城了。
在路上,高胜寒说,“叔叔,到了银城,您直接送我到家,不要同任何人说我回来了,好不好?是复读还是出国求学,今后的路到底怎么走,我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好的,毛毛,我看好你,只要是我能够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我做不到的,会去找杨帆,找其他人,他们也会鼎力相助的。不是说因为你有外婆家的背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个人自身的胆识和综合素质。人生不是跑步比赛,起跑线没有那么重要,它不能决定一个人跑多远。你休息两天,两天以后我让阔儿去找你。”
“给我三天时间。”
“好的!”两天、三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伙子能够从阴影中走出来。
“前面下了高速,很快就到家了,我们是在路边吃一点东西,还是去施青红家吃?”楚峰问。
“就在路边吃,省的麻烦她妈,她们知道了,其他人很快也会知道我回来了。”高胜寒说。
“你们都出去读书了,她家里以前的装修呀,家电家具什么的,岂不是浪费了?”楚峰觉得可惜了。
“不会,我们后来的班主任,她家访的时候,早已经说了,从九月份开始,她四千块一个月租下来,一家人搬过来,在这里她至少可以带七八个学生。今年我们班上考得好,下半年班主任会忙不过来的。”
“那你家里也可以租出去呀?不是租多少钱的事,你们两家现在是出人才的风水宝地,别人会慕名而来。”
“如果别人知道没有一个大学录取我,他们可能会觉得我家里招了什么晦气。”高胜寒是有感而发,“呵呵。”
“呵呵。”楚峰是若有所思,他不迷信,不过他第一次在想,毛毛家这个院子,难道真的风水不好?
怎么高义的局长当的好好的,突然坐牢了?殷勤身体好好的,突然瘫痪了?毛毛金榜高中,怎么就突然名落孙山了?
高胜寒回到家,关上大门,也没有开打,也没有洗漱,什么也不想,身心彻底放松,倒上床呼呼大睡了。
这时候,有个人心里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寝食难安。
这个人是李乱红,高胜寒的红姐,原高二(2)班的班主任。
从高考结束开始,李乱红便始终在关注高三(2)的考试情况。她从施青红那里了解了从估分到志愿填报的整个过程。
李乱红为学生们高兴,更为毛毛高胜寒暗暗喝彩。毛毛能够在不到学校的情况下,几乎靠自学一举逆袭成功,尤其显得非比寻常。
后来,她每天通过手机、网络和报纸,掌握她班上学生的录取情况。
可是,越到越最近,李乱红是越来越紧张了,——怎么那么多人都录取了,都上了报纸,高胜寒却迟迟没有动静。
李乱红打电话问施青红怎么回事?
施青红搞不清楚,让李老师问楚天阔,她说,“我听阔哥说,好像是政审出了问题,他爸爸在帮高胜寒跑高招办,您直接问他,他可能更清楚。”
楚天阔的回答也差不多,“老班长政审过不了关,我爸爸刚从省城回来,他什么也不说,看样子情况不妙。”
“高胜寒人在哪里?”李乱红问。
“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没说,他一回家只是说他跑了几天,累了,想休息一下。我估计老班长可能回泉州了,他妈妈去了泉州。老师放心,一有他的新消息,我马上通知您。”楚天阔心里也着急。
“楚天阔,你听我说,你不要随随便便,问题很严重的。万一他真的没有被录取,那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你应该也清楚,搞不好会出大事情的,明白吗?明天你同张博飞、杨柳他们互相通个气,如果他们也没有高胜寒的消息,你就去找江南烟雨和徐行,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的。”让楚天阔抛头露面没关系,也是她目前唯一的办法,李乱红只能如此。
“李老师,我先到他家里去看一下,如果到明天还没有他的下落,我让张博飞开车过来,我们两个人一块去几个可能的地方找。他会不会回高家村老家?难说。好好,他如果在银城,不在城里就在乡下,放心。”
你别说,楚天阔现在已今非昔比,他转念一想,何必一定要自己亲自跑过去呢?施青红两三分钟就可以到校草家里,她不可以帮忙看一下吗?
楚天阔给施青红打电话了,“施大美女,麻烦你到校草家里看看,看看校草在家吗?如果叫不应,你看看里面有没有灯光,有灯光我马上过去。你怎么不是大美女?我哪里说错了?你以前是严重营养不良,现在一班的三驾马车,哪一个敢说比你漂亮,比你身材好?好好好,我不说了,我等你电话,拜托了。”
楚天阔马上再给老班长家也不远的洪小华打电话,洪小华正好到了高胜寒家门口,“洪大美女,看见校草了吗?他可能已经到了家里,对,你过去看看,你到了班长家门口?叫不应,竖起耳朵听一下,如果他在家里,我们过去陪他聊聊天,散散心。”
稳扎稳打,楚天阔等于有了双保险。
自从离开了老班长回到自己家里,楚天阔的人就开始慢慢松弛了,他第二天醒来,老爸已经去上班了。楚天阔立马通知飞哥过来,一块去找校草。昨晚施青红和洪小华都说高胜寒他家里没人。
张博飞来了以后,他问,“你准备到哪里去找?”
“先到他家里,我估计他在家里的可能性比较大,然后再去季大哥公司。”
楚天阔到了友谊路路口,他先去了沙县小吃,问施青红爸爸,毛毛来吃东西了吗?沙县小吃没见人,阔哥又去了施青红家,她家校草也没去过。
到了毛毛家门口,楚天阔学着老班长的样,他仔细看了看地面上的痕迹。
楚天阔看了好一会,张博飞笑了,“你不是说昨天晚上施青红来了,洪小华也来了?现在我们也踩来踩去了,你这样的水平看什么看,看了也白看。叫吧,毛毛在里面肯定会答应的。”
“老班长,老班长!毛毛,毛毛!”楚天阔听了飞哥的,叫门简单。
张博飞见阔哥中气不足,他帮忙喊了几句,听到里面没有回应,“是走,还是爬墙进去,今天我听你的。要爬墙,你自己爬。”
“走。”楚天阔看了看,上去还行,下来有点高,高了就悬乎了。
江南烟雨听说毛毛不见了,他同徐行通了电话,“徐政委,好好,大哥,你帮忙联系一下高家的村支书,看看毛毛有没有去看他奶奶,有毛毛的消息,尽快通知一下我。”
接着,江南烟雨给朱颜去电话,“副总裁,毛毛有没有和你联系?如果你知道了他的下落,尽快通知我,不,不是失踪,是不知道他躲到哪里舔伤口去了,他不至于那么脆弱。绑架?开玩笑,谁能绑架他,而且还要神不知鬼不觉,几乎没有这个可能。对,不要惊动老爷子和他舅舅,他只要没到泉州,我一定能够找到他。”
楚天阔本来是无所谓的,他一听说失踪,绑架,不由得紧张起来,“我爸爸昨晚跟校草在一起的,要不要我再问一问老爸?”
“嘿嘿,不用,我来问吧,你问他不一定会说实话。”
江南烟雨同楚峰通了电话,心里有底了,“飞哥,阔哥,你们不要去找毛毛了,阔哥老爸也不知道毛毛去了哪里,不过,他们约好了三天以后会出来,那我们现在就不要去打扰他,让他冷静冷静清醒清醒也好。”
离开了江南烟雨的办公室,飞哥把楚天阔送到家,他自己回去了。
楚天阔没忘记李乱红老师的委托,他马上将了解的经过和结果,一五一十告诉了老师。
大男孩有了下落,李乱红放心了。
可是晚上,李乱红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猛然发现毛毛在到处找自己,无边无际的旷野上,毛毛找的好苦好累好无助,而自己远远地看着他,竟然无能为力------
从梦中醒来,李乱红第一次察觉头上有汗水,头发居然有点湿漉漉的,她马上意识到毛毛出事了,毛毛需要自己的帮助。
没有依据,没有理由,有的完全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