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祖庙山上空变得漆黑一片,原先偌大的月光和漫天的星斗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如此,围观在祖庙山周围的人还感觉平地起风了。而且,风越来越大,夜空中还吹来了一片又一片沉甸甸的乌云,似要随时塌下来一样。
已经吹起来的风,还原地打转,地面上唱着,叫着,吼着,回荡着。忽然直驰,像惊狂了的大精灵,扯天扯地的疾走;忽然慌乱,四面八方的乱卷,像不知怎好而决定乱撞的恶魔。
围观的人群发现,这突如其来的风,早已乘其不备的袭击着地上的一切,扭折了树枝,吹掀了屋瓦,撞断了电线……
一切都显得非常诡异,让人逐渐感到窒息,以及一阵烦躁。
而这一切可能跟现在祖庙山里发生的一切有关。
跟天行容若与紫金龙之战有关。
自天行容若被紫金龙发现踪迹之后,他就毫不犹豫地激发了已由他完全掌控的祖庙奇阵。
面对眼前空前强大的紫金龙,即使天行容若已拥有相当于当初白龙的修为,加上仅保留着六七分威力的祖庙奇阵,也远非其对手。
眼见形势不对,好在被虐得垂死挣扎的黑白双龙亦是非常晓得生死利害的老怪物。
二龙发现祖庙奇阵再度发挥威力的一瞬间,趁着紫金龙心神一时失守,就飞遁回三彩珠里面了。
就在天行容若心里暗骂黑白双龙贪生怕死的时候,却惊奇地察觉到紫金龙的行动开始屡屡受制。
它那四爪龙躯竟被硬生生地被三彩珠拖回去了三爪,只留一爪之身与天行容若周旋。
天行容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每次都全力运转祖庙奇阵,大开大合之下,竟削掉了紫金龙的两个龙角。
如此得心应手的攻击,天行容若自然知道黑白双龙在三彩珠里面发挥巨大的作用。
他不作声,非常默契地,不间歇地埋头攻击紫金龙的双眼、下颌、颈部、利爪,甚至连龙须都不放过。
一番畅快淋漓暴打过后,紫金龙两只诺大的眼球被打得裂痕密布,下颌凹进去十分明显,隐约可以看见被崩掉的利齿,颈部更是有数十个大大的坑洞,利爪削去了龙指,胡须早也消失不见……而这一过程,紫金龙毫无还手之力,也被虐得毫无脾气。
天行容若打得解气,但同样消耗巨大,源力补充竟有跟不上了。
灰色珠子因此又缩了不少。
令人苦笑不得的是,黑白双龙倒像是没有解恨,想将紫金龙置于死地。
三彩珠里面不断传来黑白双龙大口喘息声,以及催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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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伙,快啊。我们最多还能坚持一刻钟,如果你依然不能尽最大可能削弱他的话,我们都要遭殃的……”
此时的紫金龙确实是进退两难,想退回三彩珠跟黑白双龙拼命,却被三龙当初铸造的阵法排斥,只能悲催地在外面像一个靶子被天行容若虐打。
但他不肯放下龙神的架子向容若低头,甚至还威胁道:
“不,你可知本龙神乃此方宇宙的保护神。此间万物生长,皆与我息息相关。如我被削弱到一定程度,必将引起大祸。那时,星空坍塌,生灵涂炭,你的亲人都会最先死去。你可担当不起责任——”
没等紫金龙将这个惊天动地的秘密继续往下,白龙明显低沉的声音就驳斥:
“该死的蛇,这时候还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天地宇宙都有它自身的运行规律,你也只不过是这方宇宙活得最长的最强者而已。多就是一个守望者,守着这块土地的老农而已,配不上神明之。”
“我等误入这里,与你争斗十万年。辗转了多少星域,毁灭了多少文明,你还配称保护神!再,没有你的十万年,人类不照样发展——”
白龙生怕天行容若被紫金龙蛊惑住,一连串话里带刺地回击。
其实,白龙的担忧是多余的。
明显是被天行容若的实力给误导了,从而忽略了天行容若仅是一个出生七天的婴儿。
除了战斗天赋过人以及天杀体的诡异惊人以外,算得上一张白纸。
确实,天行容若仅听过陈秀儿讲过七天的故事,并不明白三龙短短几句话所透露的东西具有何等重要性和震撼性。
如果这一切被外人所知晓,将会为如今人类联邦带来何等颠覆性的改变。
但,强烈的危机感和求生本能驱使,天行容若是十分明白紫金龙对自己的巨大生命威胁的,所以他打算不继续听三龙的口水战,而是直接地顽强地开始了又一轮的攻击。
只见天行容若的灰珠子由鸡蛋大瞬间压缩到拇指大,而后喷出难以计算的鱼状灰雾,几息功夫就填满了整个祖庙山洞。
两个鱼群,一左一右,尾巴集体轻轻地摇摆,各自嘴里咬着一条绷直的祖庙奇阵的七彩源力丝,时隐时现,不断来回横穿于紫金龙的颈部。
无论紫金龙如何闪躲,灰色鱼儿的每一条源力阵法线,都无比精确地在同一个位置,或横穿,或贴身而过,哪怕只留下一的痕迹。
好狠的子啊。
这是在用阵法线要直接割掉紫金龙龙头的节奏。
来自陈秀儿那里听来的故事。
水滴石穿与铁磨成针。
见状,三彩珠里面的黑白双龙心里不约而同地泛起一丝寒意。
鱼儿锲而不舍地干活,天行容若自然也没有闲着,他开始狼吞虎咽地吞噬着紫金龙逸散的源力晶,以补充急速消耗的源力。
如此一来,一刻钟过去,紫金龙龙头虽然没有被完全切断,但也被锯了五六分。而那实质化的龙躯更是变成了非常不稳定的雾状,好像要随时涣散一样。
几乎在一刻钟即将过去的刹那,山洞里七彩琉璃,波光粼粼,无数鱼儿汇聚成群,井然有序地钻入天行容若化身的灰珠子里面,连七彩源力丝也不例外。
此时的灰珠子大变样了,他灰珠子不对,五彩缤纷也不对,因为珠子内核依然是原来的灰亮色,但珠子表面又包浆了一层泾渭分明的七彩色和紫金色的源力晶。
从而,灰珠子的个头重新涨大,直至拳头大才停止。
在天行容若看来,一切方兴已艾。
他明智地选择了收手,采取守势。
他连祖庙奇阵都放弃了,给自己弄个乌龟壳严防死守,以面对紫金龙接下来的雷霆之怒。
将所有的牌用尽来强大自己,是天行容若绞尽脑汁才唯一想到的办法。
他太了解这三位龙神,尤其是紫金龙的深厚底蕴了。
此外,天行容若也不忘给依然昏迷当中的天行家族众人加上重重防护。
“哈哈哈——”紫金龙显得有虚幻的龙首拖着依然坚实三爪龙躯,全身难以抑制地震动,好大一会后,龙嘴张大巨大,怒极反笑。
这几声怒笑,穿透了祖庙山,掠过了天行家族府邸,席卷了整个华夏星。
天底下的所有人,至行者,大至圣者,一息不到,脑域就一团混乱,意识丧失,无一例外地陷入了深度昏迷。
刚刚的大风,演变成飓风。
乌云齐齐凝聚在祖庙山的上空,里面电闪雷鸣,含而不发,盲目地制造如同末日的黑暗。
此番天地异变,天行容若倒是信了紫金龙刚才那一番话——关于保护神的那一番话。
眼前最凶恶的时刻,他只能靠自己去面对了。
在天行容若看来,自己不是没有胜算。
天行容若飞快地盘算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拼命一搏的。
“子,你非常该死你知道吗?本龙自巅峰以来,何曾受过如此屈辱。你区区一个怪胎,却凌辱神明,此罪非烟消云散可了结的——”
紫金龙双目冒火,咬牙切齿看着天行容若,见他并无惧色,还充满战意,心里更是难以忍受,不无嘲笑地:
“你还想反抗?你以为现在还有战胜我的把握吗——愚不可及!”
天行容若不为所动,一如之前的慢悠悠,还显得非常认真地给紫金龙道:
“老蛇,我会算数。我阿妈教过我。”
听到天行容若如此话,紫金龙虚影部分又是一阵颤动,但也没发作。
“你不懂?我算给你看。你全部的实力是十分,你被打得快看不见的部分,减你三分力;你的尾巴还被三彩珠子困着,又减你三分;你现在只剩下三分的力——”
怕紫金龙还不明白,天行容若动了一下灰珠子外面的紫金色源力晶,继续补充:
“嗯,我还吃了一分。还有,你可以试一下。这是你再也要不回去的那一分!”
“所以,我现在是十分的白虫,加五分的祖庙力量,加不知道多少分的黑炭,因为他被炸掉太多了,我没有吸到多少。再加最后加你的一分……嗯,这是多少分?”
没错,不知不觉间,天行容若已经强大如斯。
一个可以和紫金龙抗衡的存在。
听完天行容若这么一番话,紫金龙不能不承认,这一场长达一夜的战斗都被这个该死的天杀体看在眼里,并一直都在算计着胜率,等待着最后的翻盘。
就连三彩珠里面的双龙都不由唏嘘不已,欲哭无泪。他们都万万没有想到堂堂三位神一样的存在,竟沦落到如此地步,连拿块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
龙游浅滩遭虾戏。自十万年前黑白双龙降临此方天地开始,紫金龙就不断与黑白双龙殊死战斗,早已伤及本源,不得不在万年前进入沉睡。
紫金龙看了天行容若很久很久,深深叹了一口气。从这一来看,自己早已不是巅峰时期的守护龙神了。虽然他相信自己还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但每一种也必然是惨胜。
惨胜的结果,恰恰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毕竟还有黑白双龙这两只异类。
不仅是紫金龙,黑白双龙此时也突然意识到了眼前不可收拾的严峻局面,心底不由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现在僵局,是一种微妙的平衡。
无比虚弱的黑白双龙对紫金龙或者天行容若任何一方都产生不了威胁,天行容若自然也对付不了三龙合体的三彩珠,但紫金龙和天行容若稍微有合作的意思,黑白双龙绝对会倒大霉,甚至身死道灭。
令人无比庆幸的是,天行容若还是一个孩子,他爱憎执念十分分明。又或者他有着天杀体妖孽般的聪颖,懂得权衡利害,所以没有任何和紫金龙握手言和的倾向。
再者,紫金龙向天行容若也没有提起联手之意。
二者的反应,让黑白双龙大大松了一口气,压在心头上的巨石也稍微放下了。
“现在,我可以答应你们家族之前好的条件了——”
果然。
眼下,紫金龙只能委曲求全,重新提起之前天行家族专门供奉他们三龙的条件,以图他日再报今日之仇。
“嘿嘿,谈条件我不懂,我只会计算。阿妈最聪明,让阿妈跟你谈——”
历经生死,天行容若心智早已不是一个婴孩,最基本的多少好多少坏,他还是非常懂得计算的。但更多的人情世故,大局权衡,不是他一个屁孩能给出答案的。
所以,天行容若十分聪明地把皮球抛给了他认为最聪明的人——母亲陈秀儿。
“阿妈,我打赢了——”
天行容若化身的珠子停在地上陈秀儿略显僵硬的脸颊上,轻轻弹了两下,又活奔乱跳的围绕着陈秀儿欢呼着,见母亲没有回应自己,他干脆散出一个七彩保护罩,把陈秀儿的身体扶靠在洞壁上,继续盯着那紧闭的双眸,非常坚定自信地:
“阿妈,你快醒醒啊——你再不用害怕了,容若已经可以保护你了,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
好像察觉到陈秀儿的异样,天行容若疯狂运转珠子表面的七彩源力晶,揉成雾状,源源不断地送入陈秀儿的体内,使得她的身体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可惜的是,无论天行容若怎样努力,陈秀儿也没有醒转的意思。
或者准确地,陈秀儿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先是因天行军迟迟未归而心力交瘁,后是频频营造琴声幻境与容若相处,再是三龙神大肆吞噬她的生命力,最后更是不顾性命联手天行六兄弟对抗三龙。
如此种种,一次次掏空了她的身体和灵魂,最终来不及和任何人道别,就无声无息地香消玉殒。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