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瑶回来的时候,浮生正翻了个身,门帘一开一合,门外的月光便透过缝隙照了进来,又立刻暗了下去。
婉瑶摸着黑,熟稔的上了床,半响,开口道:“我是北齐的和亲公主,当年派去突厥和亲,欲以破坏北周与突厥的联姻,是高长恭护送迎亲队伍。那时我受了伤,好了后便忘了过去,他们说我与高长恭有过婚约,不日即将成婚,却不得不远嫁他方。那时他很痛苦,我虽不记得我是否爱过他,不过我确实不愿嫁到突厥,所以央求着让他带我离开,不问世间纷争,过着粗茶淡饭闲云野鹤的日子也未尝不可,或许时间久了,我还会爱上他。可是他不愿意,他有他的大义,有他的天下,所以舍弃了我。既然拯救不了他,那我只能拯救我自己,所以半路逃婚了,好巧不巧的是撞上了宇文宪,他便将我带回了长安......”
婉瑶以为解释到这里就可以了,已经说了够多,谁晓得浮生竟然翻了身面对着婉瑶,极具八卦的来了句:“然后呢!”兴致勃勃。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无处不在......
婉瑶闭着双眸嘴角弯弯,“然后我们该睡觉了!”
婉瑶曾经问过自己,这里是故事的开端,如果重新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知道往后的路会是这样艰辛,那她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随着宇文宪一起来到长安?
答案是不会,她宁可嫁去突厥,至少,心还会是完整的。
她最终还是承认了自己的胆小......
次日一早,宇文宪端了饭食过来,几人坐在一起简单的吃了早膳。
馒头、白粥和两小碟看着没什么食欲的青菜,宇文宪有些抱歉,大军粮草所剩无几,其实能填饱肚子就已经是幸福的了。婉瑶毫不在乎,抓起一个馒头塞进了嘴里,吃的无比香甜。
宇文宪唇角弯弯,开口问道:“婉瑶,你今后有何打算?鸽子还在宫里!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把她带出来!”
婉瑶笑笑,“那是鸽子自己的选择,既然她喜欢,那随她去吧。”
“那你呢?”宇文宪盯着她问。
婉瑶咬了口馒头,囫囵道:“我啊,给你做个谋士如何?反正天地之大,也没了我的容身之所,不如赖在你这里吧!”
宇文宪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谋士?咳咳,本王记得,婉大小姐好像是目不识丁吧?连字都不识的人怎么给我做谋士?不过我倒是缺位暖床的夫人,婉大小姐可否试试?”
话语刚来,婉瑶一拳打了过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宇文宪笑眯眯的来不及躲,生生的受了一拳,好在力气不大,否则真要来个捂眼青。
浮生憋着笑,连饭也吃不下,怕一口喷了出去。
宇文宪揉了揉眼,笑着刚欲开口,便被婉瑶以一个馒头堵了嘴巴,“齐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看士兵们萎靡不振,走起路来都没什么力气,蔫蔫的,是不是得需要一场胜仗鼓舞下士气?”
宇文宪赫然一愣,未曾想婉瑶竟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立马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对着她,道:“我也正有此意,打算撤军往北走,前往怀州与卫刺王汇合攻打耶律光......”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婉瑶举起食指晃动着:“NONONO,兰陵王就在离你不到三十公里的邙山盘踞,殿下前脚拔营刚走,他后脚就会赶上。卫刺王那边打的也很吃力,没有半分胜算,开战已有十几日,来来回回几公里,猫追耗子似的,你追我赶,士气也是低落的很。即便耶律光抽出一部分人来钳制你,结局也不会比现在更坏,根本没差!耶律光只需派一小部分精锐部队从前面与你正面相击,兰陵王后面阻隔,就够你喝上一壶了,哪里还有闲情顾及卫刺王?”
这事宇文宪不是没想过,“本王打算部队分批次开拔,先是骑兵营先走,其次是弓弩营、盾牌营、其实是步兵营!相格半日,这样搅乱齐军,让他们想动又不敢动,本王有了充足的时间,前面既能袭击耶律光,后面又能阻击兰陵王,一举两得!”
婉瑶默了默,抬眼直视着宇文宪,她没有刻意回避,脸上的疤痕犹如恶魔一样狰狞着也毫不在乎。
“我有更好的办法可以钳制住兰陵王,不损兵折将一兵一卒。现在北齐高湛退位,传位给了高玮,听闻高玮这人性情极为懦弱,疑心病又极重,这次邙山一战,兰陵王名声大赫,以他对兰陵王的忌惮,只需旁敲侧击提点一下,兰陵王无论多大的功也变成了罪。”
浮生皱着眉头,“那高玮能听我们的么?”
宇文宪笑笑,“自是不会听我们的,但是若是他身旁奸佞祖珽的话,他怕是不信也得信了。”
婉瑶点了点头,接着道:“祖珽生活放纵、****,这话只需通过女人的嘴传给他便是,以他小人之见,肯定会在高玮面前狠狠的渲染一番。兰陵王亦是不傻,我就不信他还敢屡屡以身犯险,锋芒毕露,除非真是不要命了。”
“可是这样拖沓的时候会很长,卫刺王那边怕是撑不住了。”宇文宪提出疑问。
婉瑶回身取了宇文宪的羊皮地图铺于桌面之上,指着宇文护所在的北线,“建州与怀州相隔不远,那边虽然火力最大,但是同样兵力最足,现在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了大冢宰所在的北线,还有突厥的三万铁骑,其实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完全可以先调由一小部分出来到建州救急,一旦卫刺王抽出身来,怀州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兰陵王的事不会拖沓太久,你回头找几人去趟邺城,利用起当地的儿童、乞丐,将那首兰陵王入阵曲在大街上广为传唱,我就不信传不到高玮的耳朵里,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据我推测,应该是第一时间宣召兰陵王回邺城,或许以庆功之名赏了杯毒酒也说不定呢!至于死不死,看他造化。”
电视里就是这么演的,婉瑶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还觉得惋惜呢,那么好看的一个男子,怎么就被赐了毒酒了?真是天杀的!
宇文宪突然较有兴致的看着婉瑶,毫不避讳,婉瑶垂眼看着手中地图,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眼睛抖动着,如蝶翼,栩栩如生。
他总以为他足够了解婉瑶,了解她的善良、了解她的调皮,了解她所有的付出与无悔,却未曾知道,婉瑶居然有这样的大智慧,一个虽生于战乱年代,却连马都骑不好、连字都识不得的人居然有这样的高深见解,更是对敌军了如指掌,很是让人钦佩。
浮生坐在一旁,双手托着下巴,笑的甜甜,梨花窝浅浅。她喜欢这样的婉瑶,看着她光彩熠熠,不免心里觉得特别踏实。
对于未来,她满是期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