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格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眸勾魂摄魄,他回手挡住瑾瑜正欲拔剑的手,慵懒的笑了笑,道:“王二嫂误会了,这是家妹,特意从长安过来看望我娘子的。”说罢回头使了个眼神,瑾瑜这才阴着脸进了院子。
王二嫂妖娆的拿着绣着粗糙手工的娟帕掩着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就说么,沈家公子这么宠溺婉娘子,怎可能再娶个小的回来呢。”
沈格然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院子,手上大包小裹的,大部分都是吃的。
王二嫂见状,连忙跟进了院子,谄笑着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与沈家公子闲聊,正事儿都给忘了。”
沈格然复身回头,脸色有些阴沉,声音都跟着冷了几许,“王二嫂还有何事?”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小叔子,长的那叫一个英俊潇洒,人还特别本分,也知道挣钱养家,我看你家婉娘子的两个妹妹生的水灵,又到了适婚的年龄,就想着......”
沈格然彻底的黑了脸,这主意都打到他家来了,满逍遥村,他就没瞧见哪家的男子长的如她口中形容的那般,他有些不耐烦的道,“这事儿我和我家娘子都做不得主,还是要看家妹自己,王二嫂,今日我家里来了客人,不方便招待你,你哪日得了空再来可好?”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
王二嫂怏怏然的点了头,扭着水蛇腰回了自家院子。
等在门口的怜儿险些笑岔了气,她掐着腰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调侃沈格然,“这不都是沈公子自找的么,高冷就保持好你的高冷范儿,干嘛学着别人接地气儿啊?好好的闲散日子不过,非要招惹这帮乡野村妇,难缠的很呢,看你日后怎么办?”说着接过他手中的一部分东西,笑着转身回了院子。
沈格然笑的明朗,他耸耸肩,偶尔会觉得,其实就这样悠闲的过着一生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可是事与愿违,你处在了什么位置之上,就该有着什么样的职责,宇文邕是,沈格然亦是。
婉瑶见到瑾瑜颇有些惊讶,一别一年半有余,不想还能再次见到她,笑着刚欲上前打声招呼,哪知瑾瑜眼皮子不抬一下,直接绕过婉瑶进了最里间的屋子,婉瑶的手还悬在半空中,颇有些尴尬。
陌依不大喜欢她,怕婉瑶再生了气,连忙上前搀着她,岔开话题,笑的甜甜的道:“夫人不是一直想吃烧鸡么,我猜沈公子肯定买了好几只,让夫人一次吃个够。”
婉瑶才不在意瑾瑜呢,她打从见她第一面时,她就一直冷着脸,从未有过过多的表情,婉瑶不过是想问问,她的超人哪里去了?
怜儿与沈格然紧随着进了屋子,婉瑶见着满满几袋子的零食,顿时将超人忘在了脑后,笑盈盈的连忙上前接过,问道:“沈公子累了吧,给你揉揉肩可好?”
沈格然心花怒放,连声道:“有劳娘子,有劳娘子了。”说着坐了下来。
婉瑶嘴角噙着抹笑意接过吃食后,陌依上前,力道适中的替沈格然揉捏起肩膀来。
沈格然眼睁睁的看着婉瑶掏出来只鸡腿坐在他对面啃了起来,半个余光都未曾给他,他心里憋闷的厉害,想着,本大爷难不成还不如你手中的一只鸡腿?
可在婉瑶眼里,没什么比鸡腿更为重要了......
沈格然见婉瑶吃的开心,心下也是明朗的很,他给婉瑶倒了杯温茶怕她噎着,顺着她的后背温柔道:“慢着点,又没人跟你抢,吃完了为夫再去给你买。”
婉瑶挥着油腻腻的手,示意他去忙吧。沈格然这才起了身子,去了瑾瑜的屋子。
瑾瑜垂头,站的端正,右手抵在左心房处,那是柔然的礼仪,“瑾瑜拜见可汗。”
沈格然点了点头,顺势坐在了扶椅上,脸上没了刚才的笑容,神色肃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瑾瑜立在一旁恭谨的道:“兰陵王最开始并不信任奴婢,直至奴婢将一百车粮草十车兵器运去了兰陵王阵营,解了齐国的燃眉之急,这才对奴婢有所改观。而且兰陵王果然不负众望,根据奴婢提供的军报,在鹿儿山附近伏击了宇文宪,若不是尉迟迥多事,宇文宪怕是已命丧黄泉了。”
沈格然挑了挑眉头,嘴角微扬,“听闻宇文邕赶去了汾州,仅带了五百骑兵,可有此事?”
瑾瑜颔首,“确有此事,是否需要奴婢派人半路截杀?要那狗皇帝有去无回?”
“不,由着他去,我从未想过要了宇文邕的性命。”除了在锦墨居内那一次.....
沈格然动了动眼皮子,吩咐道:“你派人盯紧了宇文邕,上次收回的粮草还有多少?再拿一半运去齐营,北周撑不了多久,我们不需要亲自动手,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可是,我们的目的不是复族么?他们斗他们的,我们悄悄实行我们的复族大计就好了,宇文邕现在无暇东顾,长安城内留守的将领更是所剩无几,这正是好时机啊。”
沈格然叹了口气,眼底深不可测,现在的他,再也看不见一丝的纨绔气息,整个人看起来精明历练、气质出尘,尊贵无比,强大的气势仿如让人不敢接近。
“瑾瑜,柔然已灭,所剩的族人更是天南地北、四分五裂,仅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又为何要白白牺牲了别人性命?我之所以还陷入其中,不过是不甘心罢了。死对于一个人来说太过容易,只有活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拥有一切到一无所有,才是最为残忍的。所以我们不争,就是争了,我们不抢,就是抢了。我们只需要看着北周与北齐斗个你死我活就好了。”
瑾瑜还想争辩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打从沈格然是个流浪乞丐的时候便一直跟着他,十几年的时间,她还是猜不透沈格然的所思所想,或许这就是统治者与唯命者的差异吧。
瑾瑜无条件的相信沈格然,哪怕他说月亮是方的,太阳是黑的,她都会相信。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沈格然曾经为了复族受过怎样的屈辱,可如今,他竟能坦然看开,瑾瑜觉得更是欣慰。
瑾瑜唯一的希望,便是希望沈格然能够一生安稳康健,快乐无忧。
可是,沈格然自己都曾说过,他一生机关算尽、作恶多端,怎还敢求安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