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山是皇家猎场,不允许私人进入,进得去的,只能是被邀请的皇亲贵胄和朝中的大臣,最终的最终,还是绕到了宫里。
第一次遇刺是在宇文宪进宫的当晚,那一夜他并没回来,而是直接出了城,宇文邕当然知晓宇文宪不在府内,所以,说得通。第二次遇刺是在遇见宇文邕之后发生的事儿,说得通,第三次遇刺是在皇家猎场,当时他亦在场,说得通。
婉瑶懵了,手心都跟着出了汗,她不敢再继续猜测下去,她不想承认宇文邕曾几次派人刺杀她,她拼尽全力爱的男人,竟是三番五次想要置她于死地的男人。
难怪那一夜在大冢宰府,他能穿透人群一眼锁定她,想必早就知道了她藏身于此。更是知道她是齐国派去的和亲公主,怕她迷惑宇文宪,怕她是齐国派来的细作,怕她早晚是个祸害,所以才会处心积虑的想要弄死她,只是天不遂人愿,她终究是命大,他是没了办法,才会想要将她弄进宫里去的吧?
即便一早知道宇文邕最初不曾爱过她,不愿理她,冷漠于她,可是一想到此,婉瑶还是痛到窒息,心上像是被人狠狠的撕裂了块口子一样,她甚至能感觉到鲜血淋漓,正顺着她的线条,滴落至地。
婉瑶连忙低下头看了看,果真有东西滴落,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泪水沾了她满手。
她躺下身来,好生的盖了被子,她要睡觉,或许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这只是一场梦呢。
泪水却如堤河泛滥成灾。
那一夜婉瑶始终闭着双眼,强逼着自己入睡,可脑海里却像是老电影似的,一遍遍的回放着俩人的往昔画面,他亲吻她时的神态,他拥她入怀时的动作,他宠溺的摸着她头发时的表情,他在她耳边对她说,李婉瑶,除了子嗣,朕什么都可以给你时的坚定。可如今,所有的甜蜜都如泡沫一般化作了泡影,多可笑?
她需要多勇敢才能将往日恩怨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她试着站在他的角度上一遍遍的换位思考,他的理想抱负,他的江山社稷,他的忍辱负重,他的进退两难,可是最终,她发现她做不到,她不是圣母,有颗大爱乃容的圣心,她只是个普通人,有血有肉,有爱有恨。
婉瑶浑浑噩噩,一夜无眠,直至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的时候,婉瑶才坐起了身子,她靠着床壁仰着头,疲惫的望着雪白的床帐发呆,魂游天外。
她用了一夜的时候才想明白一个道理,她与宇文邕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爱恨情仇与他的国家安定产生冲突时,他毫不犹疑的选择舍弃了她,所以,她还是选择放弃了,不再坚持了,她累了,想要放手了......
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言不轻信,故人不负我,多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到了今时今日才懂?
怜儿推门进屋的时候,见着婉瑶歪靠在一旁发呆,不由的吓了一跳,定眼仔细瞧了瞧,果真是她阿姐,这才又重新迈着步子进了屋。
婉瑶眼睛红肿的厉害,面色憔悴,像是经历了什么似的。怜儿看着难过,偷偷的抹了把眼泪,最终还是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笑着道:“阿姐怎么醒的这么早?是不是担心皇上所以没睡好?要不先洗漱一番,吃点东西再睡如何?”
婉瑶扯了抹嘴角,笑的牵强,点了点头。
怜儿拧了条热巾子递给她,敷了敷脸,看起来才好了些。
婉瑶早膳用的也很少,人也没什么精神,怜儿直往她碗里夹菜,生怕她营养跟不上,婉瑶笑了笑,怕怜儿担心,还是好好的喝完了手里的粥,这才又回了寝宫睡下。
哪想刚睡了没一会儿,冯夫人抱着二皇子前来探望,道是自上次薛世妇之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有些担心来,特来瞧瞧。
怜儿直接拦下,面上恭恭敬敬,嘴上却是一点也不退让,笑着道:“冯夫人客气了,听闻您昨日受了伤,我阿姐未曾去探望您,倒是劳烦您前来跑了一趟,真是有心了。只是冯夫人来的不巧,我阿姐昨夜睡的不好,今儿早上用过早膳后,这才刚刚睡下,估摸着,得个八时辰才能醒来,怜儿怕怠慢了冯夫人,不如哪日天气爽朗,怜儿陪着阿姐一起去探望您如何?”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么?
冯夫人抬眼打量着怜儿,突然发现她有些不一样了,神采奕奕,眼神中透露着坚定与自信,不似刚进宫那会儿,胆小弱势,即便是李婉瑶的妹妹,也总是以奴婢自称,见谁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今日倒是让她开了眼界,果真是有个不怕死的李婉瑶为她撑腰,她才敢这般狐假虎威,目中无人了
哼,也不知你还能嚣张多久,这锦墨居还能张狂几日。
冯夫人浅笑嫣然,道:“那还真是不凑巧,有劳怜儿姑娘稍后帮本宫代为问候婉妹妹,叫她有时间去我宫里坐坐。”
怜儿笑着点头,道:“定会代冯夫人转达。”说着喊了锦春进来,送了冯夫人出去。
那气势,真真是让锦墨居内的所有人眼前一亮。
其实她们不知道,怜儿还是那个怜儿,胆子小,爱絮叨,爱哭,可是为了她阿姐及肚子里的孩子,她要做个铜墙铁壁,挡住一切妖魔鬼怪,护着她阿姐不受任何人欺辱。
朝堂之上,正如婉瑶所言,因太子患病一事儿,阁老们几番唇枪舌战,义正言辞,道是太子年幼就患上如此邪毒之症,定是上苍启示,太子无德,不受神龙庇护,如若不重立太子,天定覆我北周。
宇文护隔岸观火,不言不语,由着大臣们胡说八道,亦要看看宇文邕如何处理此等棘手之事。
若是随了他们的意,那这傀儡委实称职,无头无脑,也好把控,宇文护便能留着他继续在皇位上坐下去,若是与大臣们起来争执,惹怒众人,宇文护更是有理由拉他下马,反正都不亏。他挑了挑眉,不由笑了起来,负手而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宇文邕面色清冷,由着几人气焰嚣张,不恼不怒,没有做定夺,转而问话宇文护,谦虚求教,“大冢宰以为如何?朕是否应该换了太子另立他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