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方阙皱着眉一直看着,好一会儿才道:“没想到你这样关心我。”
我伸长脖子往他的书桌上瞟了一眼,笑了……要说这媒婆一经指点,还真是动作迅速。很快就弄了一大把京师名门的未嫁女子的画像送到我那里。说是挑选,其实也就是内定。
那媒婆一听是少相要娶亲,嘴巴顿时又利落了几分,直在我耳边道:“这些京师的公子哥儿们啊,除却少相,季先生就是靖王最最讨喜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有这福分,能嫁了他们为妻。”说着还颇为遗憾,“只可惜老身没个女儿,这一生尽是为他人作嫁。”
我听得险些一口水喷到她脸上……媒婆的女儿啊,真的是很让人很期待啊。“的确可惜。”我抿了口茶。
朱涟的画像自然也在其中。放在一堆娇生惯养的大户小姐之中,显得格外夺目。
少相择妻,这恐怕是两日京师传得最多的八卦新闻。道人是非,说人长短,果真只要是有人的地方,这样的事情就不会绝迹。十七八人中,我只对朱涟一人颇有好感,而媒婆显然是事先收过某些人的银子,介绍时更为留意。她却不知我已经定下了人,这样做只是掩人耳目。主要是因为言方阙曾经拒绝了皇帝的赐婚,据说那赐婚的对象是皇帝的姐姐,当朝的长公主。若言方阙真的娶了哪个在朝官员家的小姐,恐怕于情面上说不过去。
“哦。是说这个么?”我笑着道,“男大当婚嘛。这不是大哥你上次跟我说的么。小妹就稍稍留意了一下。”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都在做什么。”言方阙站起身,一根手指点在我的额头上,“你的那些小心思当我不知么?”
“大哥,你这么说就冤枉我了。”那一指点下实是没有任何杀伤力,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兄妹笑闹那般,“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小妹也是言家的千秋打算啊。”
“你还说。”言方阙横我一眼,“听说这位朱涟姑娘是朱颜堂的当家人,你确定能将她娶进言家?”
“大哥你放心。我已经将你的青墨凉玉送过去做了定情信物,等过两天将彩礼送到,下了聘书,就可以娶回来了!”
言方阙听了这话,一只手在我眼前抖得相当艺术:“你、你怎么会有青墨凉玉?”
“这个很简单。”我见他如此,心情一时大好,自然知无不言,“少相所钟爱之物,京师之中也是人尽皆知的,所以市面上有很多卖的,我花了五十两买的。”
“五十两?”言方阙脸上阴晴不定。
“而且是黄金呢。”说到这个我还是有点心疼啊。
“真是浪费!”言方阙一脸痛惜,又是伸了一指戳在我的脑门儿上,“我那块玉,最多值三十两白银。”
“什、什么?”这次轮到我大吃一惊,回过神来便捶胸顿足,“啊啊,我亏了啊!那个古董店的老板看上去那样老实,原来是个奸商啊啊啊。”
那一天天气有多美好,那一天心情有多么舒畅,以至于我看到言方阙的脸上尽是轻松的微笑:“呐,小言。朱家的嫁妆会有很多。所以也不算很亏。”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当初长公主的嫁妆不是更多?”
“长公主一向任性惯了,你那性子也不是很好,她嫁过来,你们能好好相处?”
呃?这言方阙果然一到这样的时候就要拿言初当挡箭牌,不过说得倒也在理。看言方阙的样子也不是喜欢受束缚的,当年拒婚,怕是有一半也是为自己着想。
“就算如此,大哥,你好像忘了,我们应该准备充足的彩礼。不要让人看了笑话儿去。”
“这个就不用我们操心了,皇上当年说,只要我想成亲了,彩礼由他负责。所以,若朱颜堂的彩礼要得多了,心疼的只有皇上而已。”我彻底无语原来只道言方阙终日忙于国事,无暇顾及私人感情,但眼下来看,分明是时刻在算计着。而且还是算计着皇帝的腰包。
“大哥,我现在发现了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什么?”言方阙笑颜如花。
“你……也是个奸商!”
“啊。”言方阙意义不明地应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渐渐转为淡泊,“我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笑过。”
“你这样说是想夸我比你家妹子更为善解人意么?”
“算是吧。”言方阙坐回书桌后,神色中有些倦怠,“你刚醒来那阵儿,我很害怕。不知道苏醒后的小言是何等模样,刁钻或者恶毒,种种不堪都料到。却没想到是这等模样。”
“刁钻?恶毒?”我皱眉,“我说,你作为兄长,对自家妹子就没半点期待么?”
“有什么关系呢?”言方阙淡淡一笑,尽是包容,“即便变成恶魔也没关系。在我眼里,她永远是我最亲爱的小妹。我既为她不惜逆天抗命,今生便绝不相负。”
“所以,你可以离开言家。但是,我们身上的血脉亲缘,却已是注定。你与我,都不能改变。”
“那么国师所说的那个变数是指什么?”
言方阙沉默片刻才道:“对于这个,现在谁都不能肯定。就连国师,也看不出这其中天命所转的方向,只是说言初苏醒之日,我们所有人的星辰轨道都会偏离。”
“所有人?”我一惊,“那么当时他怎么会答应你的?逆转天命本就不可取,身为国师难道他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你道他那样的人便真的是信天命的么?”
原来是这个国师拿了自己的信仰来赌么?这便是信仰的最高的境界了……信到深时终成空,又偏生遇到言方阙病急乱投医,将他这神棍抬了出来。
一个病急,一个信仰成空,这两人还真是敢赌啊……拿天下人的命运做赌注。
“变成我这样,你满意么?”
言方阙微笑:“你这样的人,与家族不亲,与父母不亲。有些小聪明,还喜欢贪点小便宜。但心思总是好的。如此,我还有什么不满意?”所谓知足常乐,大概便是如此。这些时日,他睁只眼闭只眼,也算是纵容了,便不与他计较。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就将我差不多看透,言方阙不愧是朝堂之上的常胜将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