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一指,摇了摇:“姑娘所言差矣。没见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上门提亲么?这其间的主动权自是掌握在女子手中,只要姑娘你愿意,也不算是难事。”
朱涟沉默不语,但没有立刻拒绝,便也是暗自动心。要说言方阙也确实是个好男人,偌大言家,婢仆成群,各分支的老爷少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唯独他身边只有一个书童照应着。
我刚确定此事的时候,还以为言方阙的性向有问题呢,要不怎么对女子没有半点热情。都二十有五了,还没有要成家立室的打算。后来听大方说,言方阙一天到晚只知道忙于国事,没有那个闲心。
哼,再忙也要娶老婆。怕也是没遇到合意的吧?拒绝皇帝的赐婚只不过是顺从自己的心……这人活得倒也潇洒。
朱涟慢慢思量,这中间的利害关系于她而言恐怕还有点复杂。何况,以言方阙的身份是决计不肯入赘的。若事成,那么朱颜堂难免要与官家密切联合,这对于独立的商家也未必是件好事。
我站起身,笑道:“姑娘且慢思量着,若是应了,派人传个话儿我便知道了。”
朱涟也急忙站起,那神情比之刚才还要动摇,这门亲事,倒不是那么难办的。优雅无比地将我们送出门外,朱涟秀眉微蹙,淡然叹道:“公子如此费心,朱涟感激,只是,我们这样的人,有时候也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
这话按道理来说是没错,人活一世,所顾忌之事颇多。左右衡量,上下思索,等拿定主意,机会早已错过。我只笑了下:“姑娘,强者从来都不需要选择,顺从自己的心就好。再者,人生唯一不能选择的也就只有父母而已。”
朱涟一愣,道:“我会好生考虑的。多谢公子指点。”
这朱颜堂跟卷帘楼无疑是京师之中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既然朱涟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是言家的人,那么卷帘楼想必也是知道了。以后再去,倒也不会再觉得尴尬。
大方今日颇为沉默,但我总觉得他的目光连在我的后脑勺上。被一个高手如此盯住当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初时我还以为是说错了话,回过头去看时却发现他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哎。连大方都开始思考了,这世道真是要变了。
走的一阵儿,方远航终于忍不住道:“没想到,你会将主意打到言方阙身上。”
“这怎么能说是打主意呢。”我眯了眼一笑,原来是在生气这个么?
“我可是为他好啊。给他娶个有家底丰厚的妻子,哪天他做丞相做得厌了,大可起皇帝的飞脚,游山玩水去也。”
“起飞脚?”
“我们那里的一种说法,在这边说得文雅点就是挂印辞官。”
“以言方阙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主动离开皇帝的。”嗯?这话说得真是暧昧。
“拜托,不要说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成么?”
“当初皇帝为太子之时,言方阙便发誓效忠,今生只要皇帝还用得着他,他便要留在京城。”
原来如此,只是男人之间这样的情义还真是不可思议啊。既是是这样,便是留在京城也无妨,问题是万一哪天皇帝不需要他来辅助了要怎么办?娶个有钱的老婆至少以后要跑路的时候不用担心盘缠。
“你今天一直愁眉不展便是因为这个?”怎么说都有点意外啊。
方远航又是盯住我半晌:“你这样的人,应该不是那么爱钱才对。”
“哈。”从喉中挤出一个单音节,“这世上说不喜欢的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很有钱的,另一种是很没有钱的。”
方圆航冷哼:“你既然那么爱钱。又何必要离开言家?百年望族,不是正合你意?”
“言家有钱是没错,只是,那里却没有我想要的。便是有钱又如何?再者,言家的钱便是我的么?”
方远航不觉露出一丝好奇:“那你想要什么?”
我倦倦叹了一声,人家但有问,不答总是不好:“终此一生,我只要有一个人可以相伴终老,有一个家平静温暖。你看,如此愿望,老天是否会眷顾于我?”
那天天气很好,我看到方远航的眼中有一种很奇特的光,一种可以照亮如许黑暗的光芒。他说:“初见,如果是你,一定会的!”
我楞了一下。我从来不觉的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人,老天于我的眷顾一向不多,我只知道,幸福并不能强求,若今生没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是听方远航这样说,心里掠过一丝很轻微的感动。从不曾有谁对我如此信任,说只要是我,就能达成。
只可惜,便是这片刻的感动也要被人破坏。我冷眼瞧着眼前的矮冬瓜模样的人,观察半晌也没认出他究竟是何许人。转了头看向方远航,却听到他似乎有些愉快的冷哼:“这位仁兄不就是上次在卷帘楼撒野,让你挑唆言方歌将他打得连娘都不敢认的那位?”
我一听之下也颇觉新奇,仔细看了,这身材,这圆肚,这胖脸,不是上次那位又是谁?只是这人脸上旧伤未好,还真是不怎么好认。
只听矮冬瓜道:“小子,替人出头,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耶?打人的又不是我,需要掂量什么实力?想来这人也知道言方歌不好惹,所以拣了我这软柿子来捏。以为我好欺负么?
再瞧瞧他今天带来的那些人,应该是家丁吧?照江湖的排法,家丁的战斗力仅在普通人之上,也属于低杀伤力。当然这得排除像大方一样蛰伏的人。
在稍稍惋惜一下被破坏掉的好心情之后,眯了眯眼问道:“那不知这位爷您想这样?”先礼后兵,才是兵家常用之术。
矮冬瓜贼溜溜的小眼睛转了一转,嘿嘿笑道:“也不难。只要你跪下来,给本大爷磕三个响头,叫一声爷爷便可。”
真是不知死活,我在心中长叹。
身后方远航静静哼了一声:“要她跪地磕头,这位爷您可掂量过自己的实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