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纸人的?”姥爹心中已有不祥的答案。如果只是自己暴露,那么那些纸人肯定是在自己这边被泽盛的眼线发现的。如果小米的行踪也暴露了,那么那些纸人必定是在小米那边发现进而自己这边被发现的。
果不其然,泽盛邪笑道:“这是小米主动送到我的人手里来的。有了她的纸人,我们很快就找到你了。”
姥爹当时不知道小米用纸人跟坐贾交换亡灵棺的事,不清楚小米为什么要将纸人主动送到泽盛的人那里去。他听泽盛这么说,又确确实实拿到了纸人,心中不禁忐忑起来。在那一刻,他还以为赫连天改变了心思,将小米献给了泽盛,而不知道那纸人是坐贾给泽盛的。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姥爹看着泽盛完好无损的双腿问道。
“哈哈哈,你们都以为我是真的残废了吧?”泽盛低头看了看他的双腿,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姥爹。
“难道上次铁小姐和罗步斋没有伤到你的腿?”姥爹问道。
泽盛得意洋洋道:“反正现在你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了,那我就不妨告诉你,我是有生灵给我挡灾挡煞的!你们对我的伤害,都会转移到别的生灵上去,而不会伤害我半分!”
“挡灾挡煞?”姥爹迷惑不解。
“走遍大江南北,熟知天文地理的马秀才居然也不知道有生灵是可以替人挡灾挡煞的吗?”泽盛揶揄道。
姥爹见过用玉石或者法器挡灾挡煞的,挡灾挡煞的程度有高有低,但从未见过双腿残废了也能挡过去的办法。他曾见识过用封魂罐装魂魄,保持肉身即使受到伤害也不会死的人,但是那不属于挡灾挡煞的范畴。
姥爹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一个听似熟悉又不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用来挡灾挡煞的可是这一对阴阳鱼?”
那声音仿佛雪花一般从天降落,不知发自哪里,发自何人。
泽盛听到这声音,打了一个寒战。
姥爹不知来者是善是恶,忙向四处去看。
这时,一个脸特别长的个子特别高的人从飞舞的雪花中走了出来,仿佛他不是从院子外面走进来的,也不是从某个房间走出来的,而是从那雪花之后走出来的,仿佛那飘落的雪花如帘子垂挂,他只消轻轻拨开这雪花帘子,就能从那边走到这边来。
姥爹心中一喜,原来是曾经寻找他父亲的、曾经救过他一次的马脸长袍。
马脸长袍手里托着一个漂亮的白瓷鱼缸,缸身上绘有一条黑色鲤鱼,摆出一半八卦的形状。其实青鱼的旁边有一条白色鲤鱼相伴,只是夜色朦胧雪花遮挡,不靠近是看不到的。
那时候玻璃鱼缸非常少见,养鱼的大多用瓷缸,而瓷缸上多绘有阴阳鱼。讲究的人是不会养普普通通的金鱼的,大多养鲤鱼。更讲究的人不会养金色锦鲤,而会养黑白鲤鱼。黑白数量也有讲究,最少的自然是养一黑一白,代表阴阳两极。数量虽少,但是比其他数量搭配的都要厉害。
养这种鱼,大多是为了祈求平安多福,广聚财源。
泽盛转头看那马脸长袍,脸上的皮肉战抖,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我的阴阳鱼怎么在你这里?”
几个冻死骨不知道马脸长袍来历,但看出是来救姥爹救他们的,顿时欣喜不已。
马脸长袍走近一些,将鱼缸放到眼底下看了看,用手拨弄缸里的水,叹息道:“作孽啊作孽!鱼是极好的青龙,可惜为你已经伤痕累累。”鲤鱼在四大神兽中应青龙。
泽盛厉声道:“快将阴阳鱼还给我!不然你别想离开这里!”
泽盛身后几个阴兵跃跃欲试,想将马脸长袍捉住。
马脸长袍斜眼看了看泽盛,问道:“管好你的人,倘若我一不小心将鱼缸打碎了,你的鱼就死了。”
泽盛急忙张开双臂,不让阴兵出手。
姥爹身后的冯老大偷偷问道:“这阴阳鱼到底有什么能耐,对泽盛这么重要?”
没人回答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只要你将鱼缸交还于我,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泽盛紧张地看着马脸长袍的手,生怕他一失手将鱼缸打碎。
马脸长袍转头看了看姥爹,说道:“很简单的条件,让我带着他们就行。”
泽盛道:“这可是我的仇人,放虎归山留后患,你换一个条件吧。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能答应。”马脸长袍太高,泽盛得仰起头来跟他说话。
马脸长袍眉头一皱,显得脸更长了。
“他不能死。我就这一个条件,你看着办吧。”马脸长袍对着鱼缸吹气,仿佛他捧着的不是鱼缸,而是一个对他来说大小恰好的汤碗。仿佛他吹的不是鱼和水,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随时可能将那碗汤一饮而尽。
鱼缸里的鱼弄出哗哗的水声,似乎被他吹得紧张了。
泽盛和姥爹都看不到鱼缸里的情景,只能猜测。
“你跟马秀才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他?”泽盛问道。
马脸长袍露出失望的表情,轻声道:“我看你是不想要这个鱼缸了。”
泽盛立即改口:“好!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都放了你们!只要你将鱼缸交还给我!什么都好说!”
马脸长袍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这才对嘛。”
冻死骨欢欣雀跃。
泽盛的阴兵让开一条道来。
姥爹对着马脸长袍抱拳道:“多谢!”
马脸长袍微微鞠躬,说道:“份内之事,何谈感谢。”
姥爹领着冻死骨从让出的道中走到了院外。马脸长袍跟着走了出来。
泽盛领着阴兵步步紧逼,却依旧不敢上前抢夺。
马脸长袍跨出门,返身对泽盛道:“你们就站在里面吧。外面台阶滑,如果你们跟在后面,我不放心,万一我回头看你们的时候滑倒,鱼缸摔破,那可不是我故意的。”
泽盛和阴兵在门内站住,不再往前。
马脸长袍将院门关上,用锁锁住,然后拿出一张符贴在门上。
泽盛在里面着急喊道:“你这是干什么?说话可要算话!”
马脸长袍将手中的鱼缸放在了台阶上,回道:“你放心,我从来都遵守诺言的。”
姥爹身后的冻死骨却着急起来,拉住姥爹的袖子说道:“你可别让他放过了泽盛啊!这次放过了他,我们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到时候到处都会有阴兵找我们的麻烦!”
姥爹不言不语。
门后的泽盛见马脸长袍果然将鱼缸放下,顿时放心不少,大喊道:“今日且放过你们!以后绝不会让你们跑掉的!”
马脸长袍眉头一皱,将手伸进鱼缸里。
泽盛大叫道:“你要干什么!”
马脸长袍将他的话置若罔闻,从鱼缸里捞出两条鱼来,然后对门后说道:“我当然会信守诺言!你叫我将鱼缸交还于你,没有说将鱼也交还于你。现在鱼缸放在这里,待会儿你自己来取。这两条鱼嘛,我先拿走了。”
说完,马脸长袍提着一黑一白两条鱼朝姥爹这边走来。
门后响起激烈的撞击声。泽盛和阴兵想破门而出。可是门被锁上,泽盛出不来。门上贴了符,阴兵出不来。
“翻墙!翻墙!”泽盛在里面大喊道。
在泽盛带着几个阴兵翻出墙的时候,马脸长袍已经走到了姥爹身边。
马脸长袍不紧不慢道:“可否借你的聻丝儿一用?”
姥爹立即将一截聻丝儿给他。姥爹发现这两条鱼浑身是伤,如即将做菜下锅前被人用刀划开了一般。姥爹心中讶异,从马脸长袍出现到现在,没有人拿刀划它们,它们怎么是这般模样呢?莫非之前就有某个残忍的人故意一刀一刀切割它们,而又让它们带着伤口在水中苟延残喘?
马脸长袍将聻丝儿缠在那两条鱼身上,转过身来,对着泽盛一笑。
泽盛正带着几个翻墙而出的阴兵追来,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阴兵从后面涌出,那院子就如被捅了的蚂蚁窝一般。
泽盛见马脸长袍手提阴阳鱼朝他笑,顿时脸色一暗,暗得如刚刚被人吹灭的灯笼。
马脸长袍将聻丝儿一拉,两条鱼身首异处,落在了洁白的雪地上,将雪地玷污。
对这两条鱼来说,或许这才是它们最期盼的下场。与其带着浑身痛苦在狭小的鱼缸里忍受活着的折磨,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
鱼没有立即死去,鱼嘴还在雪地上用力地张合,鱼尾勉强地摆了摆。
倒是泽盛的反应剧烈,就如是他被聻丝儿切割了一般。他惨叫一声,迈步往前的步子突然一停,双膝如被人抽了一棍,跪在了雪地里。
紧接着,他的衣服破裂了好几处,都如被人用刀划开了一般,从里面流出血来。每破一处,他就惨叫一声。他的脸上也骤然出现了好多条伤口,鲜血淋淋。一瞬间,泽盛变成了一个血人。
纵然是害人无数的冻死骨,看到了这种惨状也忍不住露出凄切的表情来。
阴兵见泽盛突然如此,顿时乱了起来。
姥爹和冻死骨还有马脸长袍趁乱逃脱。
“那两条鱼到底是怎么回事?”逃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后,姥爹忍不住问马脸长袍。
马脸长袍告诉了姥爹其中缘由。
原来那两条鱼都是认了主的鲤鱼。鲤鱼应青龙,认主之后可以给主人挡灾挡煞。鲤鱼品种有高有低,品种越好,挡灾挡煞的效果越好。其中普通鲤鱼最低,金色鲤鱼较好,全黑或者全白的鲤鱼是为极品。而综合起来说,养鱼最佳的是黑白配的阴阳鱼。主人的一切痛苦和劫难都会由它们承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