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里。
吴贵妃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面容憔悴,没有了往日的飞扬和明艳,也没有了往日的气势凌人,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老了五岁,隐隐的看还能发现她的额边甚至有了一根白头发。
皇帝看着心里叹了一口气,从宫女手里将药碗接过来,递给吴贵妃,道:“把药喝了吧。”
吴贵妃却摇了摇头,有眼泪从眼睛里掉落了下来,然后用帕子捂着嘴低声哭道:“父亲,父亲,怎么会……”
说着又眼神期盼的看着皇帝,手抓着皇帝的袖子,看着皇帝道:“皇上,表哥,您饶过兄长吧。父亲已经去世了,二哥远在江浙,三弟也不在京城,他死的时候没有一个儿女在他身边,不能让父亲死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皇帝将药碗放回宫女高举的托盘里,眼神有些淡淡的道:“朕已经下旨,允你的二哥和三弟回京奔丧。”
吴贵妃继续道:“臣妾知道皇上生兄长的气,但是兄长一定是被陷害的,一定是有人诬陷他,诬陷惠王,诬陷我们吴家。”说着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皇帝听着有些皱了皱眉头,语气依旧有些平淡的道:“贵妃,你服侍朕有多少年了?你从十五岁服侍朕,到现在有二十四年了吧?你早已是朕萧家的人,你的家也是在皇宫,但你现在口里念的还是我们吴家。”
吴贵妃看着皇帝,有些喃喃的道:“皇上……”
皇帝道:“好好把药喝了,养好身体,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敬儿想想。”
吴贵妃并不甘心,看着皇帝又重新落下了眼泪,看着他哀求道:“皇上就真的不能饶过兄长吗?就算这些事都是兄长做的好了,但是兄长最终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成,不管是皇上看重的林家还是皇上心爱的皇后,都没有任何的损失,皇上何必将他扔到刑部大牢那种地方,难道皇上下一步还要杀他的头不成。
皇上您还记不记得,兄长也是您的表兄,当年父亲不肯全力支持您,也是臣妾先说服了兄长,然后兄长说服了父亲支持您辅佐您登基的,还有当年祁王谋逆,您差点被箭射中,也是兄长替您挡了这一箭,他的肩膀现在都还有当年留下的疤痕。皇上,您不能这样,这样……对待兄长。”
她或许想说的是“您不能这样忘恩负义”,但最后终究换了一个语气。
皇帝摸着额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无奈,更有些不耐烦。
皇帝道:“朕记得吴家对朕的辅佐之恩,但是贵妃,是你和吴家仗着朕对你们的纵容,一点一点的消磨朕对吴家的情分。若论辅佐之功,吴家不及林家;若论恩情,你兄长替朕受了一箭,但林家大房父子两人皆因朕身死,宪娘为朕英年早逝。但是林家却不会仗着这份功劳和恩情来要求朕胁迫朕。”
吴贵妃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皇帝,在皇帝心里吴家就是这样的?
皇帝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道:“你好好养着,朕过几天再来看你。”说完转身走了。
吴贵妃伸手想要拉住他,喊了一声:“皇上。”结果却伸手扑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帝带着万公公从这件屋子里出去。
吴贵妃有些不甘的握了握拳,趴在被子上。
玉簟叹了一口气,端了药走过来,劝她道:“娘娘,先把药喝了吧。”
吴贵妃却伸手将药挥到了地上,眼睛里血丝遍布,震怒道:“全都给本宫滚。”说完却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捂着胸口不断的喘气。
玉簟见了连忙道:“快,快去喊太医。”说着一边上前来,替吴贵妃抚着胸口,一边道:“娘娘,您不要急,您轻点喘气,轻点喘气。”
好一会之后,吴贵妃才靠在玉簟的胸口上,眼神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毫无焦点。
吴贵妃突然道:“玉簟,本宫都不知道这半辈子争来争去是为了什么,本宫不过就是想要争赢一次而已。”
以前她想争赢林宪,争不过;后来她想争赢林嫤,也争不过;她想让她的儿子争赢太子,还是争不过。她就是想证明,她至少是有一样是比得过他爱过的那两个女人的。
她多喜欢他呀,从小时候第一眼见到他开始就喜欢,她想让他好好正眼看她一眼,但他都不肯,她怎么总是争不过林家的女人。
他这次会这么生气,不过就是因为兄长想要毁的包括了林嫤的名声而已,所以他心疼了,所以他发怒了。哪怕最后林嫤毫发无伤,他却还是将兄长落狱,还刺激得父亲过世。
此时的她不是往日披着盔甲盛气凌人,哪怕遍体鳞山也要披荆斩棘的贵妃,而软弱得像是一个孩子,仿佛谁都能来伤害她一样。
玉簟有些心疼,眼睛红红的,眼角带着湿润。
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对她道:“娘娘,您最后一定会赢的,您放心。”
贵妃摇了摇头,翻了一个身。
对于皇上来说,吴家连带着她都是不好的,而林嫤和林宪连带着林家都是好的,她比不上林嫤和林宪,而吴家也比不上林家,惠王也比不上太子和六皇子。
她到底还有什么可以跟她们争的。
而皇帝从昭阳宫出来之后,停下来驻足了一会,叹了一口气,然后问万公公道:“宣国公世子在刑部大牢如何?”
万公公回答道:“皇上放心,既然是惠王主审,那宣国公世子在刑部大牢是没有受到什么委屈的。”
皇帝又问道:“听说他肩膀的伤这些年还会隐隐作痛?”
万公公道:“这奴才倒是不清楚。”
其实这么多年,宣国公世子倒是偶尔真的会若有似无的在皇帝面前提一下肩膀的旧伤会隐隐作痛,其实当初只是一点皮外伤,不在要害位置也没有赏到筋骨,其实早就应该已经好了的。宣国公世子时不时的提起,也不过是想要皇帝记住这份恩情而已。
而皇帝心里自然也知道,只是此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皇帝道:“将他暂时从刑部大牢放出来吧,让他先回宣国公府奔完父丧再说。”
万公公道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