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之后,外命妇陆陆续续出宫。
李氏等人也不想在宫里多呆,便也跟着告退。
出了长坤宫不远的地方,却有一个小太监等在路边,见到林嫤和李氏等人,上前来行礼,道:“见过武国公太夫人,武国公夫人,林三夫人,林四小姐。”说完又看向林嫤,恭敬道:“林四小姐,皇上想见您,让奴才带您过去。”
李氏和齐氏庄氏相对视了一眼。
这的确是乾清宫的太监,但李氏仍然觉得异样。以皇帝的行事,并不大可能在这种时候单独召见林嫤。
虽然林嫤嫁给皇帝已经是铁板子钉钉的事,也已经过了纳采、问名二礼,但婚前单独相见毕竟与礼数有碍,皇帝并不是一个行事不守规矩的人,相反,他对规矩的遵守甚至比普通的人还要严格。
何况就算皇帝要召见,为何来的不是万公公,而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太监。但她也有些拿不准,一个乾清宫的小太监就真的敢假传圣旨。
李氏有些拿不准,不知该不该让林嫤去,于是对小太监道:“正好老身也许久没有见过皇上了,老身正想去给皇上磕个头,就让老身就陪孙女儿走这一趟吧。”
小太监有些为难道:“武国公太夫人,皇上只说让奴才请四小姐过去。”
李氏还想再说话,小太监却又先打断了她的话,道:“还请太夫人不要为难奴才。”
李氏一时难以抉择,站在那里没有开口说话。
林嫤看了看李氏,然后开口道:“祖母,我去吧。”说着握了握李氏和庄氏的手,道:“我会见机行事的,相信我。”
小太监笑着奉承道:“还是四小姐明白事理。”说着又对李氏等人道:“太夫人和两位夫人不如先出宫,待皇上见完四小姐,会命人送四小姐回去的。”
庄氏一脸担忧的看着女儿,想了想,对她道:“我们在宫门口等你,你……要小心。”
林嫤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小太监走了。
这几天京城里下了雪,皇宫里面也都积了一层白,好在有宫女打扫,路上的积雪倒是不多。
路两边的梅花开了,有暗香盈盈而来。
林嫤低着头踏在地板上,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直到行至御花园的一处假山前,她终于将脚步停了下来。
这不像是去乾清宫的路,也不像是去勤政殿的路,反而像是去皇宫一些偏僻的废弃宫殿的路。
小太监见林嫤停了下来,回过头来问道:“四小姐,怎么不走了?”
林嫤笑着问道:“公公,皇上究竟在哪里等我?”
小太监道:“四小姐跟着奴才走就是了。”
林嫤笑眯眯的道:“公公不说,我可不敢跟您走,万一您带我去的不是找皇上的地方,而是黄泉路呢?”
小太监有些不自在的呵呵笑道:“四小姐可真会开玩笑。”说着转头看了看前面的宫殿,然后有些着急的又回头与林嫤道:“就到了,皇上就在前面等四小姐。”
林嫤又道:“前面是哪里,公公可要说清楚。”
小太监顿了一下没有说话,仿佛还在寻找说辞。
而林嫤则又直盯盯的看着她,声音冷了几分,道:“公公,怕不是皇上见我吧?公公倒是说清楚,究竟是谁要见我。”
小太监正要开口说话,结果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出来道:“是我,是我要见你。”
说着从假山走出一个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少年的脸中还带着稚气,但此时眼睛盯着她,表情却是乌黑的,带着一股涙气,像是对她十分怨恨,又仿佛带着委屈。
少年比林嫤还高了半个头,林嫤只能看到他的肩膀。
衣裳绣九章,山火二章在肩膀,革带金钩褵,假带,瑜玉只佩,方心,纷,金缕鞶囊,纯长六尺四寸,广二寸四分,色如大绶。
那是属于太子的服饰。
小太监在见到太子之后,早已行礼闪身下去了。
林嫤分神的想了一想上次见到这位太子表弟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三四年前的时候。她准备随父母一起去西北,他偷偷的从宫里跑出来,拉着她的手要求她不要走。
她记得那时候他的个头还没有她高,一转眼他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这实在不得不让人感叹时间的流逝。
萧泰盯着眼前的林嫤,恨道:“见不是父皇而是我,你是不是很失望?”
林嫤对他屈了屈膝,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萧泰的眼睛里喷出恨意的火,走近了她几步,恨道:“才几年未见,表姐对我就这样疏远了,我可记得小时候我们可亲近得都在同一张床上睡。”
林嫤道:“少不懂事,如今长大了,自然懂得君臣之别。”
萧泰看着她,一直看着她,仿佛想要从她身上看出朵花来,好半会之后,才又恨恨的道:“你要嫁给父皇?为什么?”
林嫤抬起头来,看着太子浅笑起来,意味深长的反问道:“太子您说是为了什么?”
他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他不想听,什么为了林家为了他,他统统都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她不能嫁给父皇。
他有些暴躁的跳起脚来,气急了道:“他是你的姑父,他比你大了十六岁,难道你也像那些贪慕权利的女人,因为他是皇帝你就要嫁给他?如果是这样,我以后也会······”
林嫤的表情一冷,呵斥道:“殿下请慎言!”
太子静了下来,眼睛带着水光看着她,还带着委屈,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林嫤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从小牵着手一起长大的弟弟,她有了一些不忍心,声音温和了下来:“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利弊权衡之下,地位、年龄甚至是辈分都可以不计较。”
太子又道:“你是不是喜欢他?你自小就爱跟着他。”
林嫤看了他一眼,无比认真的道:“当然。他会是我以后的丈夫,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的。”
萧泰只觉得这一刻的心像是被万箭穿过,仿佛是犯人终于被判决了死刑,绝望的像是落入了无底的深渊里。
他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塞住,看着林嫤,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动了动嘴巴,好半天才发出一个低微的声音,道:“我不信。”
林嫤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对萧泰屈了屈膝,道:“殿下若没什么事,臣女先告退了。”说完转身欲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