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撵走了约一刻钟的功夫,停靠在了一处宫墙的转角,而那里已经停放了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
按照楚云笙进宫时候的路线,这里距离宫门口尚且还有一段的距离,而越王在选择在这里就上车,估摸着也是为了谨慎起见,为了不惊动旁人。
毕竟,现在这节骨眼上,当真称得上是草木皆兵。
越王走下步撵来,扫了一眼王后和楚云笙,示意她们跟上,便先一步上了马车。
楚云笙搀扶着王后小心翼翼的走下步撵,再踩着太监的后背登上了马车。
这马车跟外面一般的商贩所用的马车别无二致,此时越王坐在了正当中,王后和楚云笙不得不分别坐在了左右两侧。
她们才刚刚坐稳,马车就在越王的授意下滚滚前行。
相信不多时就能到宫门口,而这时候阿呆兄铁定还在宫门口右司空府的马车上等着她,然而,他却不知道她是以这种方式被送出了宫。
这样想着,楚云笙抬眸看了一下旁边的帘子,作势要掀起帘子透透气,然而才掀开一角,她就失望了,因为马车帘子的后面的通风窗口被木条钉的死死的,完全看不到外面,而她自然也不能通过这种方式而给阿呆兄传递自己在这里的信息。
楚云笙眼底里的失望没能逃得过越王的眼睛,他双眸一挑,眼底里划过一丝冷冰冰的笑意道:“姑娘要是觉得闷得慌的话,也没有办法,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了。”
楚云笙不知道他是看穿了自己的意图,还是假装没有看穿,她只能装作是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将心思都放到了听力和嗅觉上面。
既然看不到外面,那么就只能用她的感知来推断现在他们所走的路线了。
虽然楚云笙对自己的记忆力和感知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到了现在,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王后的心思也都放在接下来要见到三皇子的身上,一路上都沉默着,而越王似乎跟她们两个人也并没有什么可说的,他只痴痴的看了一会儿王后,但见王后的心思都不在他身上已经飞到了她儿子身上,越王眼底里划过一丝失望,便收回了目光,自己闭着眼睛开始养起神来。
楚云笙的心思都用在了感知路况和周围的声音和味道上,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越王的这些小心思的变化。
马车一路四平八稳的行驶着,不多时,就微微一顿,紧接着,她听到了宫门口守将例行公事的盘问声,不知道这赶车和随驾的几个人是用了什么办法,他们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守城的将领就忙不迭的给放了行。
马车再度向前行驶,走了不过百米远,楚云笙的耳畔就逐渐传来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有货郎沿街叫卖的声音,有包子铺老板吆喝的声音,有旁边茶馆里说书人拍案叫绝的声音,除却能听着这些声音,即便是马车的厚重的帘子放下两边的通风口被堵死,却依然能有一阵阵肉包子的香气钻进了马车,在马车突然转角往左边倾斜的时候,楚云笙还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脂粉气。
在一直往前走了比刚刚安静了不少的街道的时候,马车又转角往右边倾斜了一下,这之后就再没有转过角,而是一路飞奔而行,而道路两边的喧嚣声也渐渐的淡了,到了最后楚云笙的耳畔就只能听到越王和王后以及自己的呼吸声了。
外面安静的有些不像样子,寻常的街道即便是再安静,偶尔也还有老百姓坐在屋檐下或者窗户口闲聊小孩子们嬉闹追逐的声音,然而,这里却什么都没有,楚云笙对辽王城虽然不熟悉,但却知道辽王城的繁华程度并不亚于五洲大陆的那一处王都,所以这样大的一座王都,怎么会有如此冷清的街道?
心里正疑惑着,却见马车缓缓的停下,紧接着,楚云笙竖起的耳朵似乎听到了一声厚重的门被开启的声音,莫非辽王的部下带着她们绕近道直接到了城门口?刚刚这一会儿的距离应该不足以到达东门,那么这里是北门,还是西门?
她现在无异于两眼一抹黑,对外面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只能凭借自己的猜测,而玉沉渊王后以及右司空此时将找到三皇子并将之解救出来的希望都放到了她的身上,这让她感觉到压力颇大。
偏生还遇到一个做事谨慎的越王。
楚云笙正这样想着,马车就已经再度启动,这一次继续前行不多久之后,又往左转了两个拐角,在继续往前跑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再往右转了两个转角,才终于停了下来。
而到了这里,楚云笙突然有一种越王的人是不是故意在带着她多兜了几个圈子的错觉,然而仔细一想,他们已经将马车的通气口都封死了,应该没有那么防备自己才对。
而不等她将这个猜测再多琢磨琢磨,就见一直都闭目养神的越王抬手从他那宽大的袖摆之下摸出两条黑色的布带来,并分别递给了王后和楚云笙示意她们将眼睛蒙上。
显然,他早已经准备好了。
在上了马车之后见到通风口被封住之后,对于他现在的这一点动作,楚云笙已经不惊讶了,她低头接过了越王递过来的黑布带,并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王后,对她笑了笑点了点头之后,也就给自己蒙了起来。
待到她将自己的眼睛蒙住之后,这才听到越王对外面的随驾道:“下车。”
声音才落,楚云笙感觉到旁边刮起了一小股的轻风,应是车帘子被人掀起,紧接着,就有人一把抓住了楚云笙的手臂,牵扯着她走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之后,也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楚云笙只听到前面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而那脚步声正是越王的。
她身边搀扶着她的那人也抓着她的手臂往越王走去的方向而去。
虽然隔着一层衣料,但是楚云笙依然能感受到抓着自己手臂的这个人掌心中的厚厚的茧子,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抓着楚云笙小臂的手一点都不温柔,走起路来也虎虎生风,想来应该功夫不弱,而且修习的还是力量形的功法。
他一路引导着楚云笙前行,在遇到台阶的时候,他会将她的手臂抬高,楚云笙便也就知道前面应该抬脚,所以,虽然他的动作不温柔,但却也没有让楚云笙磕着绊着。
走了大约又是半刻中,这个引路人才停了下来,而这时候,楚云笙听到越王在前面不远处道了一句:“可以了。”
闻言,楚云笙稍稍一愣,是说可以摘下蒙着眼睛的黑布带了,还是说这些人领路到这里可以了?
心底里还带着一丝疑惑,但手却已经按在了后脑勺的黑布带上了,在没有听到越王驳斥的声音,楚云笙这才抬起手指将之解开。
然而,本以为被蒙着眼睛太久,适应了黑暗突然一睁开眼睛定然会被这夏日的强光所刺到眼睛,然而在解下黑布条的一瞬间,楚云笙都有片刻的呆愣。
因为面前的一切都是昏暗的,没有半点阳光照射进来的样子,他们现在所处的似乎是一条密道,前面看不到尽头,而后面看不清来路,只有密道两边每间隔一丈远便点着的一盏灯将这里面勉强的照亮。
而此时,越王已经站在距离她们有两丈远,隔了两盏灯的位置,而王后则在楚云笙的右手边,在楚云笙解下来黑布带的时候,她也在同一时间解开了蒙住眼睛的黑布带,在看到眼前的景物的时候,她眼底里同楚云笙一样,流露出了一抹惊讶,更多的是担忧和不安。
“走罢。”
见她们两个人还站在原地,越王有些不耐烦的转过头来,扫了她们一眼。
楚云笙这才搀扶着王后跟了上去。
在走了过了五六盏灯之后,越王的脚步停在了一盏没有被点亮的灯下。
他面对着那盏灯而立,然而转过眸子来看了王后和楚云笙一眼,见她们两个人跟在他身后,便没有说什么就抬手按在了那盏灯的灯芯上。
楚云笙但见他拨弄了一番,在昏暗的光线下却也看不清楚他到底是如何的手法在拨弄,只见他一番拨弄之后,那墙壁上突然凹陷下去一块石门,紧接着那块石门奇迹般的向一侧移动,发出轰隆轰隆的巨石摩擦的声音。
在石门被完全打开之后,越王当先一步走了进去,楚云笙也搀扶着王后紧随其后。
然而,在踏进那石门密室之后,看到眼前的一幕的时候,楚云笙还是被惊讶到了,而她旁边的王后先是一愣,紧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并不顾楚云笙的搀扶一路向着前面的铁栅栏跑去。
那铁栅栏下,是一个专门挖出来的另外一个房间,站在她们现在的位置,能将地下的那个房间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只见那房间里是一个巨大的水池,在水池的中央有一个与水池水面等高的石台,而在那石台上有一个巨大的玄铁笼子,在笼子里关押着一个衣衫都被打湿透了的男子。
他的脸部轮廓跟那一日在街上楚云笙见到的那个二皇子有三四分相似,此时,他正被用玄铁打造的巨大的链子绑缚在了玄铁笼子的一边,整个人连动也不能动,虽然看一身的衣衫并没有任何的伤痕和受过折磨的痕迹,但这样的绑缚对于一般人来说就已经无异于是一种酷刑。
所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王后才会忍不住疯了一般的想要扑过去。
然而,让楚云笙愣在原地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的遭遇,也不仅仅是王后的状态,而是因为他这个人……
是他?
她竟然是见过的。
虽然谈不上认识,但却也是曾经有过交集,即便是楚云笙记忆力不好,但是对于这人的样子当时却是记下了。
因为,她犹记得,当初她带着小舅舅回元辰师傅隐居的山谷寻找药莲为小舅舅诊治的时候,在那一天日暮时分,有一个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里的青年,被一群人追杀,而当时她带着阿呆兄正在街上找着卖桂花糕的铺子,险些被这人撞到不说,在看到阿呆兄的实力之后,竟然还被他利用来脱了身。
当时,那种被人当刀使了的感觉就已经让她有几分不悦了,谁曾想,第二天在元辰师傅隐居的山谷谷口,竟然还能再见到他的身影。
当时,他急匆匆的要来寻元辰师傅,而她虽然对此人不喜,但却还是据实以告,说元辰师傅去了辽国。
本来以为不过是茫茫人海里匆匆忙忙的一位过客,可是谁承想,兜兜转转,他们竟然能在辽国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逢,而更让楚云笙意外的是他竟然是辽国的三皇子。
“觉儿!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我的儿……”
如果说在看到这人的时候,楚云笙还不敢确定他的身份就是辽国的三皇子,那么看到王后扑到铁栅栏边上哭的痛彻心扉的呼喊的时候,楚云笙也就再没有怀疑了。
只是,他既然是辽国的三皇子,当初又为何千里迢迢的跑来元辰师傅隐居的山谷?算时间,那个时候元辰师傅不应该已经在辽国了吗?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楚云笙不知道的隐情?
心里带着疑惑,然而面上楚云笙却不得不先将这些不解都压下,她走上前去一边搀扶着王后,一边对旁边的越王道:“越王不是曾承诺会好好对待三殿下吗?”
闻言,王后身子一怔,也才终于将心思放回到了面前这个残害她儿子的罪魁祸首上,她在被楚云笙搀扶起来之后,抬眸间,看向越王的神色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愤恨。
见状,越王似乎丝毫也不以为意,他上前一步,走到了王后面前,当着楚云笙的面抬手钳住了王后的下巴,迫使王后抬眸迎着他的目光,然后他才道:“不然,本王怎么敢确定王后是心甘情愿的嫁与本王呢?”
这一句话,声音至阴至冷,听了直让人下意识的打冷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