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羞,吾脱去他衣!”
角田新五举着佐佐孙介的头颅大喊,他嗓门很大,这吼出来的一嗓子,让山坡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当然包括了佐佐军的统领——佐佐盛政。
听到自己的儿子战死,佐佐盛政心头一紧,几乎立刻就晕厥过去。
但是他不能,因为他还未等到信长派来的援军,他还要守住这座山头。
他是一个忠诚勇敢的老好人,此刻虽心中悲恸,也只能化悲痛为力量,疯狂一般地屠杀着这一波攻上来的足轻。
他鲜血涂满面,他老泪纵横,他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在他血红色的、朦胧的视野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士向他这里一步步地走来。
佐佐盛政知道,那就是杀死了他儿子的人,那就是角田新五。
与此同时,在稻生原北面的道路上,一人一马像影子一样疾驰而过。
这个路口有柴田胜家派出的探子,但探子还未看清来者的面貌,未辨识出他的身份,那一骑便风一样地冲过去了。
“真是如疾风一般啊……”
一个探子对他的同伴道。
“我想起来了……那匹黑马,好像是信长的马,叫疾风。”
“八嘎!织田信长在那古野呢,怎么可能?”
“啊吼!因为信长早就把那匹马赏给佐佐成政了啊!”
“八嘎!佐佐成政也在那古野呢,怎么可能!”
“…………”
两个探子就这样在路口的草丛里吵了起来,谁也没想到把消息报给柴田军,直到一个时辰后,他们被尾随成政而至的明智军用铁炮爆了头。
在疾风的背上上上下下的成政,屁股很痛,蛋也很痛,但是这都不能阻止他尽快赶到战场的决心。
他在路上亦思索着织田信长的作战方案。
深知信长绝不会坐以待毙,成政设身处地地想,若是自己,只怕也会选择出城野战的方式。
信长麾下有少量精锐的母衣众和铁炮队,若是笼城据守,这两支精锐恐怕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而出城野战,一方面可以打织田信行一个措手不及,另一方面,亦可以在关键的时刻将这两支精锐的备队投入战场。
可问题是……不论信长何时出城,如何野战,佐佐军的处境都异常危险!
信长必须等,他必须等到织田信行和柴田胜家麻痹大意、露出破绽,这样他才能够一击即中。
信长需要时间。
而佐佐军所缺的,正是时间。
以寥寥三百人的兵力,据守稻生高地,这实在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难道说……信长拍老爹去稻生高地,就是让佐佐军去送死的?
成政的心头蓦地灵光一闪,终于贯通了信长作战计划的最关键一节。
是了!若无佐佐军的全军覆没,姐夫和织田信行不可能会麻痹大意。
而织田信长,亦必将亲帅精锐备队从信行军的后方突然杀出。
佐佐军从一开始,就是诱饵!
想到这里,成政不禁虎目含泪,信长虽然是他选定的主君,可若是信长如此对待他的家人,成政不介意用一百种方式,让织田信长在泥轰混不下去!
若老爹和大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佐佐成政暗暗发誓,抹了把眼泪,将手臂按在了太刀的刀柄上。
他终于在一刻钟后看到了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稻生原。
山头上插着佐佐家背旗的足轻已经所剩无几,角田新五那一身鲜红的大铠在人群中尤其显眼。
如果仔细看的话,角田新五那高大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个矮小的武士——佐佐盛政正拼了老命来抵挡角田新五的攻击。
“嘭!”
“全部让开!”
成政点燃了火绳,冲到山脚下时朝天放了一枪,顿时就把一些没见过世面的足轻给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援军马上就到!再坚持一炷香!”
他抽出武士刀,冲上山去。
那炸雷一样的声响,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在山下布阵的柴田胜家,都注意到了那个没有背旗、骑着黑马的武士。
“那人是谁?快去打探!”
柴田胜家猛地从马扎上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冲上山的身影。
不光是柴田胜家,正在拼杀的角田新五和佐佐盛政也吓了一跳。成政虽然是放空炮,但也意外地救下了佐佐盛政一命,成功地把角田新五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来。
可惜的是,这一个嘲讽技能的时间有点短,角田新五在计算了成政和自己的距离之后,还是决定先杀了佐佐盛政再说。
看到小儿子的佐佐盛政,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
虽然这个儿子是捡来的,虽然他老人家也一直把成政当亲儿子对待,但不是亲生的毕竟不是亲生的,他也不指望这个儿子能为了他怎样怎样。
可是……成政的确来了。
在自己即将战死,高地即将失守的时候,成政来了。
他是该为有了这么一个儿子而高兴,还是该为了今日他们父子三人悉数战殁而悲伤?
“……真是个傻瓜。”
佐佐盛政低声嘟囔了一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角田新五的进攻。
……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伤疲交加不说,更何况角田新五的武艺的确够强。
瞬息之间,佐佐盛政的刀也被击飞了。
看着已经偏西的日头,盛政再也没了力气,被角田新五一脚踹倒在尸体堆里。
角田新五的一只臭脚就踩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双臂则高高举起了刀。
……自己的生命也要结束了么。
盛政扭头望向还在努力往前冲的成政,嘴角扯出了一丝微笑,泪水却无声的涌了出来。
“真是个傻瓜。”
雪亮的武士刀反射着刺眼的光线,让盛政睁不开眼睛……
好累啊……盛政阖上双眼,引颈受戮。
……
……咦,怎么还没砍下来?
盛政睁开了眼睛,发现成政已经和角田新五战成了一团。
旁边一个柴田军的足轻瞪圆了双目,他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而他咽喉处插着一柄肋差。
——是成政扔的。
普通人没有把肋差当武器扔出去的可能性,一定是成政干的。
……佐佐盛政恍然大悟,原来是成政投出肋差攻击角田新五,但是被挡开了,肋差顺手掉进一个足轻的咽喉里,趁着这个空档,成政也赶到这里,和角田新五展开厮杀。
原来是被成政这个大傻瓜给救了啊。
佐佐盛政爬起来,捡回自己的刀,再去看时,大呼不妙。
成政也不是角田新五的对手!
“噹!”
成政挥刀挡住了角田新五大力的一记劈砍,手臂又酸又麻,武士刀几乎都被震开了。
“杀了一只,又来一只,今天你们父子三人,全都要死在这里!”
“纳尼?!”
成政一听就火了。
已经杀了一个?死的是谁?大哥还是二哥?
不论大哥还是二哥,都是爱护他这个弟弟的好兄长,这几年来,他们是真的把成政当弟弟看。
——他们真的是成政的兄长!
“我艹尼玛!”
成政吼了一句中文,用尽全力劈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