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岁月飞逝,当狗儿背着行囊,在村民们祝福的声音中离开村子的时候,我内心复杂无比。
“爹,我走了。”他冲我爽朗笑着,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早去早回。”两种情绪,欣慰和愧疚,让我的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
狗儿拱了拱手,又和自己的新婚妻子紧紧的拥抱,然后离开。
“狗儿……”我情不自禁的开口。
“爹?”他回头。
“早去早回。”我沉默少许,说道。
“爹,我会的。”他似乎也体会到了我的复杂,走了过来,也抱了抱我。
狗儿离开了村子,去参加了考试。
童子试早就已经完成,乡试也没有问题,现在要去参加府试,如果通过,那就是殿试了。
在狗儿走后,我才发现了村子一些平日里没有注意到的变化。
比如梧桐树的叶子落了,再比如去年去世的老村长,再比如已经长出白发的大牛,在比如村庄里的老人,陆续的进入轮回,而新生命,却也是出现了更多……还有,酒庄的生意越来越大,梧桐村,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富贵之村。
这些东西,有的重要,有的不重要,但都发生在身边,但我以前却是浑然未觉,如今再看,竟是有一种别样的新鲜。
在这世界,我就像是真正的活过了每一天,是这么的真实。
我发现我的心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达了化境的巅峰。
这是恐怖的成长,在我忘却一切的时候,心境居然飞跃了。
我的修为无法成长,但境界,却是随着这寒来暑去,生死轮回,有了蜕变。
平淡之中,也 有真理,缓缓升华,让人迷醉。
“下一步就是真人了吗?”我发现我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喜悦,只是喃喃。
狗儿去了很久,在这段日子里,我进入了感悟之中。
一草一木,一粒尘土,一滴清水,都是我感悟的内容,很少有这样的时间,能让我如此的平静。
其实这些经历,早就存在心间,我之前遗忘,心境也在自然生长,如今刻意修行,则是等于将那些遗忘的东西,全部拿了回来,想象中化境突破真人的心境,也没有太大的动静,这在现实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感谢器灵前辈……”我喃喃说道。
感悟之中,我却是直观的发现,如果外界的一切对我的心境提升起到的作用是百分之十,那么和狗儿的记忆,就占据了剩下的百分之九十。
“宝印真人说过,能走出自己的道,才能有大成就……那么我的道是什么?”
道为何物?为尘土,为水滴,为一草一木,甚至为狗屎,关键不是道的本身,而是要明确,自己的道究竟要如何走?纵观我一生修行,从一开始为了挣命,到和楚琛,和李长生,杨羽的友情,和宁雪,叶梦瑶,宁浅画的纠结,再到跟大牛,跟师国庆,跟老村长等这些不存在,但却实际给我感觉的普通人之间的情,当然,还有父子情……这些感情,堆砌起来,便是我修行的整个道。
我眼前一幕幕画面掠过,曾经发生的故事,如流水一般在我的心底淌过。
“这就是我的道……”我终于明确,声音中透着疲惫。
那一日后,我苍老了许多。
狗儿回来了,果然如我所料,中了头名,村子里张灯结彩,这说明他要面见天子,去朝廷做大官了。
村子从来没有出过这种大人物,如果老村长还活着,一定会疯狂的。
大牛和兰嫂比我还要兴奋,女婿金榜题名,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空中一轮冷月高悬,微风刮过,吹拂着悬挂在门口的灯笼来回摇晃,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我淡淡说道。
“爹。”狗儿推门而入,他的双目亮如星辰,带着一股子智慧和得意,但是在看见我的时候,却是全部化为了平静:“爹我想通了。”
“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想修道了,那没什么意思,我这次去府中考试,离开家数月,才知道我其实没什么大的志向,每一日都想着早点考完,然后回家……坐在庭前,看那花开花谢,如果去修道,我如何能承受那百年孤独?还有环儿,她是我的妻子,怎么能让她守活寡?儿子有太多不能割舍的东西……而且,爹你也会逐渐的老去,等你老了,如果我不在,谁又能守着你,保护你,搀扶着你呢?”他声音平淡,但却透着一股子坚定,只是心中仍然有一丝不甘,正在慢慢的变淡。
他走了,我无法入睡。
一席话,犹如温水,将我温暖,我久久不语,忽然间伸手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父。
不满意,将其擦掉,又写了一个:子。
在这字出现的瞬间,整张桌子仿佛都化腐朽为神奇,竟是透出一股莫名的古朴之意,心念豁达,直透天灵,我看向天空,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出月光,喃喃说道。
“对不起……”
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却隐瞒不了我,人就是这样,就是现代,都说为自己而活,但有多少人,活着的意义是为了别人,也许,这就是宿命吧,在狗儿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我便感觉到了温暖,这温暖,让我的境界飞跃,到达了一个我不敢想象的层次。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果然如我所料,九瓣心兰的效果,让狗儿度过了九年,并且怨气,已经很淡了,只剩下巴掌大小的一团还存在,似乎凝结,不会再化解了。
我也没有强求,目的已经不重要了,我所要的,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日子一天天的这样过去,狗儿,不,应该是徐不悔,参加了殿试,然后中了状元,开创了个记录,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深受皇帝的喜爱,将其收入文院,专门研修学问。
十九岁那年,他正式入朝为官,因为有皇帝的照拂,自然是官运亨通。
他也会回家,并且几次让我去京城,我都没有答应,舍不得大牛,舍不得村子,舍不得那些美丽的梧桐树。
“徐兄弟,一晃这么多年了,真快,我还记得那天你抱着狗儿,在大雨刚停来到村子的画面,眼下,儿子也成材了……”大牛感慨说道。
“这些年,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抿嘴一笑。
为官的日子,对徐不悔来说,并不轻松,除了政务之外,还有明枪暗箭,以及那数之不尽的 诱惑。
就像是一座座高山,在迈过这些巨大的障碍的过程中,他一次次的坚定自我,感受着官场之中的尔虞我诈,现实与理想,形成的巨大冲击,带给他思考,到了后来,他有了孩子,当所有的一切都涌出来的时候,他也会烦恼,然后想到自己的父亲。
“带大我,原来是这么的不容易……”
徐不悔突然很想回家。
当然不可能,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二十年,转眼过去,三十九岁的徐不悔,已经成为了当朝丞相,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新任的皇帝,在幼年时期,也是他的学生。
权柄厚重的他,却没有过多留恋,而是告老还乡。
四十岁,正是黄金年龄,他居然要辞官。
原因很简单,大牛去世了。
岳父去世,他悲痛欲绝,同时又恐慌,那么自己的父亲呢?
天下的权利,他体会过,荣华富贵,更是不缺,当拥有了这所有的一切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喜欢这些东西,想要的,仅仅是不失去一个人而已。
雪夜归家,他推开房门。
我看着身上落满雪花的他,淡淡一笑,动了动筷子。
“吃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