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五,凉州刺史宣崇文、会州团练副使宗景澄为前军正副都指挥使,领昌松军、乌城军、镇远军一万二千兵出金城关,四天后进抵丽门水,渡河时遇上邈川城派来的五千蕃骑袭扰拦截,战而胜之,斩首两千余级,敌军败逃。
宣崇文随后占据河对岸有利地形搭建浮桥,修筑牢固营寨以作后勤屯粮之用。章钺接报非常兴,与李晖率彰义军、静难军两万五千步骑,携带大量粮草器械随后缓缓跟进。
渡过丽门水驻营时,前方又有捷报传来。李多福、沈念般攻取了南面三十里的龙支县城、百里的合川军城、拔延山军城等重要据点,并继续沿黄河西进,打下廓州后,将与史德远会师,进剿大非川。
而宣崇文则率镇远军马步七千沿湟水推进五十里,攻下了兵力薄弱,城池破旧低矮的把秽宗城,正屯兵休整,等待主力赶来。
兰州城到边境的丽门水三百里,这途中是修筑了五座军寨作为粮草中转地,而丽门水到邈川城又有一百二十里,这四百多里的后勤补给线全处在河谷地带,北面有姑藏南山、大雪山、癿六岭,南面也有小积石山、拔延山,全是海拔都非常高的雪山谷地。
就算是阳春三月,这里的气候也非常寒冷,早晚昼夜温差极大。湟水两岸的崇山峻岭中分布着很多的蕃羌部族,所以补给线很容易被截断,全靠泾州乡兵一万、会州乡兵七千把守,毕竟兰州拿下来的时间也不长,还算是敌占区。
这时又有前线斥候禀报,敌军已经在向邈川城集结,但总兵力有多少还没探出来,因为蕃人很警惕,周军斥候深入敌境很容易被他们认出来。虽然有些宕昌羌人作向导掩护,但这样也只能自保。
为保证后勤安全,章钺发扬政-治思想攻势,以日行四十里的速度行军,每到一地便广派宕昌羌人作向导,领着军官们分赴各部族驻牧地下发军令,表达西征行营招抚之意,以达到收拢人心,稳固后勤的作用。
事实证前大周在西北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行军路上就有许多小部落族长接令后,带着牛羊礼物等着犒军,这就是表示效忠了。
章钺与李晖一路接见了几十拔人,但发现都只是统辖几百帐,平日深受温梵盘剥的小部族,大部族头人一个个位高权重,坐地收缴牛羊税,现在遇上战事又拉丁入伍扩军,一个都没露面。他们是新赞普上位后的既得利益者,不来也在情理之中,章钺也并不是很在意。
把秽宗城也是一座唐时遗留下来的军城,原置有通湟军,位于湟水南岸的河流直角转弯处,恰好东、北两面城墙环河,西、南两面城墙依山。出了这座扼控谷口的军城,前方湟水两岸冲积平原地带要宽阔得多,但所面临的敌情也要复杂得多。
道理很简单,把秽宗城就像一道门,是冲进人家院子里跟人家打,还是在门口打,这差别可是极大的。在门口把敌人解决了,再冲进门面对老弱那就是砍瓜切菜。相反,对别人家里情况不熟悉,急吼吼地挺枪杀进去,有可能被关门打狗。
所以到了这儿,用兵擅于机变而又不失稳重的宣崇文没有再前进,章钺率主力到达也是按兵不动,静等南面李多福、沈念般的消息,廓州也是处在黄河两岸的河谷地,把控那条路可是更加重要。
李多福与沈念般的五千兵是步骑各一军,一路推进得很快,三月初一到米川城西二十里,这儿是黄河北岸转弯处的一座低矮小城,唐时置有米川县,现在属于新立吐蕃左尚论、左冀长堪布兰旺的辖区,斥候侦察回报,驻兵有一个大千户。
大千户通常是辖三到五千户不等,户也就是帐,因为蕃人一般是一家人住一座大帐的,比较富裕的才有可能分帐,但也只算一帐。战时是每户抽丁一到三人,所以一个大千户正常统兵三到五千人,战时却可能爆增到一两万。
二十里对于以步骑混一的周军来说,恰好是处在危险距离边界线上,眼看天色有点晚了,只能就地扎营,中军营帐很快先扎好了。
“大千户啊!究竟是几千户?准确驻兵数是多少人?你他娘的就没有抓个舌头问问?”李多福召斥候队正到帐中询问敌情,但斥候先到了两天,仍没探出来。
“问是问了,但有的说是八千户,有的说是三千户,敌军龟缩在城里,根本进不去,才到两天,也没看到有赶着牛羊进城的。”斥候队正很无辜地说。
“附近没有部族村寨?没有军堡据点?”李多福意识到这一仗可能不好打了,心中有点着急。
“有!这是城郊周边五十里简要地图。”斥侯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卷带着油汗的白绢,恭敬地递了上来。
李多福接过一看,城西黄河西岸四十里有座军堡,唐时称黄沙戍,南面五十里的黄河支流隆务河东岸有座雕窠城,地图绘得很详细,但驻兵人数都是不详。
“回报你们都头,给劳资盯好三个方向,北面七十里的廓州城、以及黄沙戍、雕窠城之间是否有敌军调动、牛羊押运补给,若有就及时回报!”李多福沉着脸令道。
“保证完成任务!”斥候队正立正敬礼,大步转身出去,拉着战马离开营地。
天色一片乌青,临时营栅终于扎好,外围深挖了三道壕沟,栅墙脚下布以鹿角尖木桩等障碍物。李多福巡视验收,召集军官到军帐议事。
“诸位!我们凉州两个军作为主力偏师,兵力并不多,但任务却很艰巨,当然……若完成作战任务,功劳也是极大的。根据相关敌情,廓州驻有两个大千户,但究竟是多少兵力还是一无所知,这方面沈都使应该比我们了解,可有何建议?”
“廓州及其西面的树敦城、大非川黄河两岸,都属于堪布兰旺的势力范围,而现在南面的史德远到了哪儿还联系不上,我们深入境内有可能陷入重围,为稳妥起见,末将建议先打黄沙戍、雕窠城,这比较容易拿下,还能引动敌军救援,从而判断出敌军兵力,若遇险可以南撤河州、西沧州等地,若成功再攻取米川城。”沈念般便开口回道。
宋凌光一听,立即否决道:“末将有话说,黄沙戍要过黄河,雕窠城太远了,若分兵我们本部就势弱,不如直接攻打米川城,分少量兵力在南北两面半路埋伏,可截其援军。只要米川城一下,黄沙戍还不举手投降,唯一只担心廓州大千户南下汇合,那可就麻烦了,所以我们得尽快。”
“不错!山路行军走得慢了,士兵们都很疲惫,否则若依末将看来,应该连夜攻城,一旦廓州大千户闻讯南下,我们将面临兵力严重不足的问题。所以,实际上我们明天只有半天攻城时间。”参议丁保胜也进言道。
李多福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先问过斥候当然明白,面对这种不了解敌军的情况可以有两种打法,要么快打,要么慢打。慢打可以从容,但快打的危险系数太高,后果难以预料。
从用兵常识知己知彼来说,敌情不明,而己方需要攻坚,只有本部昌松军有很强的攻坚能力,乌城军是马军,其中兵员基本都是六谷部人,不过军官是从会宁调去的,攻坚能力相对差点。
另外也没带重型攻城器械,只有普通的攻城梯、攀登软绳梯、飞狐抓等新式轻兵装备,尽管城墙不过丈多高,但若敌军兵力雄厚,那也不是一天能攻下来的。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明早丑时四更天摸黑出发,不能打火把,寅时五更天必须赶到城下,尝试偷袭攻城吧!”
李多福歪着头沉思片刻,作出了决定,接着取出地图,与两军八名高级军官按作战策略,预算兵力兵种调配。这些非常细致繁琐,一般都是团参议做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