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拔出营布阵,到攻城出现胜机,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太阳才刚刚露头散发热量,地面枯黄的野草上满是冰霜,在开始慢慢消融。
郝天鹰率部纵马疾奔,绕过城池向西前行五里,取选一处山坡展开马军偃月形内弧梯队,这种阵形主攻方向是在两头,是左右兜截包抄的架势。
两营马军刚列阵完毕,西城门那边马蹄声如雷,一大片蕃骑散开来,呈一堆堆的小黑点一样,飞快地向这边涌动。
“他娘的真没用,这么多人守不住偌大一座州城!”郝天鹰不屑地骂了一句,让两名团参议打马去后面整队,准备给折逋支的蕃骑来个迎头痛击。
“他们像辽兵一样,不会守城也不会攻城,但战阵冲锋可不能轻视。”明金鹏接口道,他是河北镇州人,常与南犯辽军作战,很有马战经验。见战斗很快要开始,便打马去另一边,与郝天鹰各领一营。
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望见奔逃而来的蕃骑队形了,他们跑得不快,边跑边整队,显然,野战他们是有恃无恐的。
“娘的……有三四千骑啊!杀……”郝天鹰也是老行伍了,老远举目眺望,粗略一扫就看出了敌军大概人数,立即下令主动进攻拦截。
郝天鹰一马当先小跑而出,并飞快从背上摘下两支斥候专用的精铁透甲锥,移交到抓着马缰的左手,右手同时另持了一根,仅双腿控马疾进。后面士兵们立即跟上,偃月形马军梯队缓缓向前,渐渐加速越跑越快。
马队一跑动,队形就慢慢变得稀疏,两边仍是展开呈包抄之势,郝天鹰却反而跑向中间,斜斜冲向敌军马队正中位置。包抄这种事,手下军官就可以做到,作为勇将,他可是很久没遇到过对手了。
双目张望了半天也没看到主将旗号,那旗面上都是古怪的图案,弯弯扭扭如小蛇一样的吐蕃遗传文字,不是一般人能认识的。
既然找不到那就直接杀过去,打散他们再割肉一样一块块的吞吃,这就是马军的作战方式。冰寒刺骨的晨风吹得脸面发麻,完全感觉不到冷了,马队也瞬间越过里许的距离,百步之外的蕃骑面目清晰可见。
忽听一声大吼,声声弓弦弹响,嗖嗖声不断,空中现出丛丛的小黑点急剧放大。郝天鹰听到了那传令的吼声出处,但只知在一个大概位置,嘴角不由勾起,满是不屑地躬腰低头,并没下令张弓还击,已方士兵的铁甲过硬,挡马军冲锋前的两轮箭雨并没什么事。
阵阵叮叮当当的乱响传来,不少士兵们发出闷哼之声,那是中箭中了,但箭头入肉不会太深,就是一瞬间有点痛而已。
进入三十步,郝天鹰直腰举手,看准冲在最前的一骑,借着马力冲势猛地投出了右手的透甲锥,便听呼的一声风响,精铁短枪卟地透穿前方蕃骑前胸,马上骑士惨嚎一声,顿时手脚一阵无力,控不住战马倒飞而起。战马失去了主人控制便不敢前冲,骤然改变方向逃跑。
三支短枪相继投出,一枪一个应声而倒,郝天鹰几乎想要大喊“过瘾”,但这时可不能乱开口松劲,他随之摘取马背上泛着金光的大铁枪,看准冲过来的一骑反手一抡迅猛拍击,马上蕃兵直接飞了起来。
他这边冲入敌阵,两边包抄的也擦着敌方骑阵边缘而过,一瞬间目不暇接,看似是一场混战,但敌我双方都保持着高速冲击,有的对撞人仰马翻,带到一片,但大多是直插空隙穿行,并左右辟斩。
郝天鹰的长杆铁枪大占便宜,很有点所向披麾,作为团主有百骑亲卫,这一百骑保持队形直突向前,所过如辟波斩浪一般,片刻间透阵而出,回头一望,冲过去的蕃骑大部形成了两队,还没完成合拢。
马军队形人数越少,越机动灵活,调头也容易得多。郝天鹰本部迅速转了个小半圆,继续追杀敌军。但蕃骑似乎也不甘心,一边向前疾冲,一边向左右转圈兜转,迎头又杀了回来。
这一轮的冲杀,已方也变成了两队,同时迎向敌阵,双方继续之前的战斗模式。郝天鹰一边打马冲杀,一边左右张望,试图找出蕃骑主将折逋支,但披铁甲的散成了好几队,无从寻觅。
正在这时,吵杂的战斗声中传来一声格外锐耳的弦响,郝天鹰一转头,就听“当”的一声,如挨了当头一棒,脑袋一阵发黑,头盔随之飞走,断裂的系带勒得脖颈生疼。
也就在这刹那间,他看到一名身披铁甲的饼脸中年人混在马队中,从左前侧疾奔而过,正是折逋支,郝天鹰见过此人一次。一箭不中,他又张弓搭起了一支箭,这次瞄准的却是他身后两三个马位的梁知义。
“小心!”郝天鹰大喝一声提醒,但可惜有点迟,梁知义闷哼一声,肩胛中箭差点栽下马去。
郝天鹰大怒,猛地勒马人立而起,原地调头双腿狠踢马腹,战马顿时吃痛,如离弦之箭般照着那队披甲蕃骑追了过去。他身后的骑从可没这探马的本事,调头不及越跑越远。
要是再有一支标枪就好了……郝天鹰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纵马紧追二十几步,单人独骑咬着那队蕃骑从后掩杀,连连挑杀数骑很是过了一把瘾,终于被折逋支发现,主动迎了上来,两马并行渐渐接近。
“杀!”郝天鹰挺枪直刺,快如闪电,就听当的一声巨响,对方挥动狼牙棒格档而开,居然力气不小,有点本事。
“再接我一枪!金龙入袖!”郝天鹰收枪一抡舞了个圈,刷地从上往抽打折逋支颈侧,眼看折逋支要挥棒抵挡,郝天鹰再变招,收枪划个半圆改抽为刺,迅疾无匹从其空隙中透入折逋支腰肋,不等其反抗,收枪的同时猿背舒张,狠狠一枪将之穿透,一抖一挑甩飞出去。
蕃兵们插不上手,看见折逋支被挑飞顿时一阵惊呼,全军一阵大乱,外围蕃骑开始打马逃离,所形成的两个骑阵随之溃散。
郝天鹰追杀了一阵便跑了回来,战场上到处是血肉模糊的人马尸体,还有己方没去追击的十几骑在打马小跑着补刀。郝天鹰也不管他们,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折逋支,居然还没死,但他可不会客气,直接斩下了他的头胪挂上马背。
午后时分,章钺接到战报大喜,派人过来打扫战场,清点伤亡和战利品。阵亡人数倒不多,轻重伤的有上千人,缴获的除了粮草,其他破烂还看不上眼。
到了傍晚,高长海终于派人送来消息,已于这天中午攻破和戍军城,斩首一千五百余,缴获战马两千匹。另外请示,保定军有两名指挥使临阵调头逃跑,是否军法从事。
章钺一看军官姓名,顿时笑了起来,一名姓胡,一名姓金,都是泾州大族出身,当即大笔一挥批了个“可”字。
至此,凉州东南角算是被拿下来了,但这一块原本就是可控的地盘,而折逋氏本部在凉州马城河西面,族中主力未损,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