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快四十年,薄一伟从没像现在这样郁闷过。
刚回到家便接到公司电话,说他的位置已经被人给坐了,这还不算,那位打着官腔的领导还说什么他为了公司辛苦了十多年,决定让他轻松一点,减轻他的负担,所以要将他调到W市去。
薄一伟当即就冷笑着拒绝了,W市的分公司老总后台很硬,早就将那里治理成了他的一言堂,而且那个老总出了名的嫉贤妒能,他要是去了绝对不是什么轻松一点,根本就是去受罪。
领导一听他拒绝,语气就变得有些不大好了,饶了老半天话题后,说他如果坚持要留下来的话就只能暂时降职去负责某营业厅了。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降职了,几乎等于让他从头做起,心高气傲的薄一伟如何会接受?一怒之下直接在电话里跟领导辞职了。
挂了电话后,他疯狂的大吼了两声,然后四肢大敞,栽倒在床上。
即将就要成为阶下囚的父亲,好赌成性欠下大笔债务的母亲,为了个男人就抛弃亲人的妹妹,自己成了大龄失业青年,还有那个依然挂着他妻子名头的贱女人丁卉……
他到底是得罪哪路神仙了?为什么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被他遇到了?
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雪上偏还再加霜,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下去了!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希望有人能安慰自己,哪怕只是静静地陪在身边一句话都不说也好,薄一伟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而他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人就是黎筱。
或许真的是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又或许是被人抢走的才是最好的,总之他现在无比渴望黎筱能陪在他的身边,但是他还没有丧失理智,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今天在医院里薄母没有说她坏话,如果昊昊没有乱说话,如果他没有出于嫉妒和面子问题一时没控制住打了孩子,如果没有段奕阳的存在,如果他当年能不被丁卉诱 惑,如果……
薄一伟长长地叹了口气。
哪来那么多的如果?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可是他不甘心啊!
明明黎筱是他的老婆,现在却视另一个男人为依靠;明明昊昊是他儿子,现在却说那个男人比他好;明明他是天之骄子,是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现在却落得家庭支离破碎、事业毁于一旦的下场……
老天爷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打电话想找那个替他作证的朋友拿回暂时放在他那的钱,准备动用那笔钱帮薄母还钱,可话筒里却传来一阵甜美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空号?这不可能!前天两人还联系过的!
薄一伟仔细检查了一遍电话薄里的号码,确认无误后再次拨打,但传来的依旧是对方是空号的提示。
他销户换号码了,一定是!
至于原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不愿把属于他的那笔钱还给他。
薄一伟狠狠地将手机砸到地上。
这是他这个月砸的第二部手机了,上回是因为这笔钱被丁卉取走,这回又是因为这笔钱,不过拿走它的人换了而已。
丁卉拿了钱他还能拿回来,但钱落在那人手里,根本就拿不回来了,那人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钱就是他的,而这些铁证正是薄一伟自己弄出来的。
就算他冲去找那人要钱,万一激怒了他,宁愿背负作伪证的罪名也要把他拉下水怎么办?那不是笔小数目,要坐牢的!
什么叫终日打雁反被雁给啄了眼,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薄一伟现在算是亲身经历了一回。
“马拉个巴子!”他忍不住飙了脏话,狠狠地扯下脖子上的领带,用力甩到地上,还泄愤似的使劲踩了几脚,就像在踩那个吞了他钱的王八蛋一样。
发泄完后,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薄母的钱是必须得还的,这些年一直养着丁卉,又不敢动用那笔赃款,所以他没多少存款,全部加一起只有三万,薄父的银行账户已经被警方冻结,要想再短时间内凑足十四万,要么找人借,要么就变卖手头的资产。
要是以前他意气风发时,找人借个几十万随随便便,可现在他是龙困浅滩,没人会卖这么大的面子给他,躲他都来不及呢,那么只能走第二条路了。
薄家的房子不能卖,那是薄父单位分下的福利房,只能住,不能转卖,所以能卖的只有现在他住着的房子,只不过房产证上的户主名字是丁卉,要卖房子得她签字同意或者办理财产分割把房子过户给自己才行。
看来必须得去趟看守所了,顺便把离婚的事一起办了。
第二天,当薄一伟到看守所见到丁卉提出离婚时,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房子也很爽快的还给了他。
在经历了一连串打击后,她已经什么都看淡了,现在的她只想尽早宣判,等结束监狱生涯便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小地方重新开始。
男人、爱情、金钱,她都不在意了,只要能安安静静的活着度过余生就好。
在宋律师的帮助下,相关手续很快就办妥,房子也直接丢给中介公司挂牌出售,当然了,因为他卖得急,所以价钱被压低了不少,原本市值六十多万的房子挂牌价只有五十万,除开买卖房子的税、各种杂费、分给中介公司的佣金和律师费,薄一伟最终能拿到手里的钱不足四十万。
这根本就是亏本大甩卖,但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
三天后,薄母出院,房子也成功卖了出去,约来那两个债主,当着薄母的面把钱还清后,他带着薄母回了薄家的老房子。
可刚到家没多久,薄父单位的人就来了,说薄父已经被开除党 籍和公职,不再是电力局的员工,所以按照规定,他们现在居住的单位福利房必须收回。
薄母这回没有再晕过去了,在经历了这么多风波以后,她原本脆弱不堪的神经已经渐渐变得坚韧起来。
拦住意图去跟那些人据理力争的薄一伟,她疲惫的露出一抹带着请求的苦笑,对来收房子的人说道:“我们明天再搬走行吗?你看我刚从医院回来,屋子里又那么多东西,一时半会也来不及收拾。”
收房的人幸亏是个好说话的,而不是那种喜欢落井下石的,加上薄母的姿态摆的很低,又面容憔悴,让人看了觉得不忍,于是便多给了他们些时间,说后天再来收房。
送走收房的人后,薄母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而此时薄一伟心底的怒气已经濒临爆发边缘了。
他以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已经是倒霉透顶了,没想到竟然没完没了,看看现在闹的,工作丢了,钱也没了,就连住的地方都快没了,难道他要带着薄母去睡大街吗?
虽然身上还有一些卖房子的余款,但根本不够买房子的,只能租,一年的租金、水电、煤气那些少说也有两三万,两个人还要吃饭和生活呢?那点钱根本坚持不了几年。
他快四十了,这个年纪出去再找工作很难,而且他已经做惯了管理层,如果他能接受从头做起也就不会选择辞职了。
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他觉得会被人看笑话,他丢不起那个人。
薄母已经知道他把自己住的房子卖了替她还钱的事,她有心劝薄一伟接受现实,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但一看见他那张充满愤怒的脸,一想到是因为她才卖房子的,理亏心虚的她只能选择沉默。
这一夜,两母子一夜未眠,只不过一个是心怀不忿,觉得自己是无辜受连累;一个是悔不当初,恨不得剁手明志。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即便再难受再不愿,俩母子还是将房子里的东西卖的卖、送的送、丢的丢、收的收。将所有东西打包好以后,薄一伟出去找暂住的地方去了,而薄母则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留恋的看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无声垂泪。
薄晶晶那天冲出薄家后,本是决定再也不回来的,但家里遭逢巨变,身为子女的她终究放心不下,跟熊磊商量过后,两夫妻一同来到薄家,准备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刚进小区,一个看着她长大的阿姨看见她便迎了上来,问道:“晶晶,你是来接你妈妈的吗?”
薄晶晶一愣,“接我妈妈?什么意思?”难不成家里又出了其他事?
那个阿姨见她不知道,立刻把薄母欠下大笔赌债,她哥哥只得把自己的房子卖了替她还债,结果刚出院回家,家里的老房子又因为薄父被开除要收回,明天就是收房子最后期限的事情说了出来。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每个小区总有这么几个“万事通”,对别人家的事情那是了若指掌,消息渠道堪比专业的情报机构。
薄晶晶听完她的话心急如焚,连忙拉着熊磊往家里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