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还有一个名字叫小霸王,按曾禹所说,小霸王的本事很大。
他身上流的是皇族的血脉,是以在人间无比的高贵。
我对贵族一向无感,皆因此时我的两脚已经踏入了这隐于红尘之中的大大修行道场了。
修行中人眼中是没有贵族,庶民的。
一如卓玛所说,天下苍生如我,我如苍生。一个真正修行人,他所持的心,应该如此才对。我不知道小霸王是怎么想的,他见到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领了一票的人,站在对岸盯着我。
眼下江水湍急地流过,浓雾在雅鲁藏布江的两岸来回翻涌。
我负手而立,冷冷注视那个看着我的小霸王。对方没有说话,亦是用眼神来看我。
我跟小霸王对了足有一分钟的眼神,小霸王嘴角渐渐淡出一丝轻笑。
他透露的是那种蔑视的轻笑。
讲白了,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一个出身杂家的家伙,根本没有跟他抗衡的资格。他眼神透出的就是这个意思。
小霸王笑过之后,他没有安排他的手下过来跟我们大战一场。也没有说什么废话,只是挥了挥衣袖,转身,走人。
莫莫望着江对岸一行人远去,他拧眉说:“这帮家伙为啥不过来跟咱们干一场?他们是不会游泳吗?”
叶凝白了眼莫莫说:“好战份子,你快让人省省心吧,你瞅瞅,你那胳膊现在还当啷着呢,还要再战,你呀你,真是一个好战份子。”
莫莫郑重:“没错,嫂子,你说的没错。个人就是比较喜欢打架。即便有一天修成了仙儿,个人还是喜欢打架。”
曾禹这时望着小霸王的背影说:“他是那个家族未来的希望,是继承人。做为一个贵族,出手打仗,要讲究一个士均力敌。我们刚刚才从地底出来,大家身上多少又有一点伤。他不想沾这个便宜。他要等我们都复原了后,再同我们来战。”
莫莫低头想了下问:“不是趁你病,要你命吗?”
曾禹听过摇了摇头:“那是下三滥无赖,所谓不择手段的打法儿。一个真正有贵族精神的人,他们就算死,也不屑于去做那种事。”
我拍了下莫莫肩膀说:“记得,咱们曾经是贵族,炎夏人都是贵族。所以,咱们得记着贵族的精神。”
莫莫呆了呆:“打肿脸充胖子吗?”
我笑了下说:“这么说可能牵强了,但基本道理就是这样。要站着活,不能跪着活。只有站着活了,活好了。外面那些洋人一提到中国人,他们才会竖大拇指讲一声牛X!”
除了所谓的贵族精神,小霸王带着他的人遁走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如果不走,今天势必会有一战,如果战了,可能就是两败俱伤,鱼死网破。
小霸王不想这样,打,他也要打一场有把握的胜仗,所以,他走了。
小霸王离开没多久,我们就转身攀上上了险峻的山峰,然后在卓玛的带领下,踏上了漫长的归途。
途中我问顾惜情,他目前在哪里修行。
顾惜情告诉我,当初他随地下暗河一路的漂流。
在那个地底,他经历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见到了一些深埋于地底的古老遗址。除外,他还看到了一些类似高科技文明的东西。
当然了,顾小哥再三强调,那只是疑似,并且那东西已经完全失去了本身具备的功能了。
后来顾惜情在一个地下洞穴见到了大雨衣,简短几句交流后,顾惜情明白他就是那个投入世间要苦修的人,于是他跟随大雨衣一起加入了一个苦修的团队。
莫莫听到这儿不解,他问顾惜情,干嘛要苦修,干嘛舍去那些称之为人欲的东西。
顾惜情告诉莫莫,我们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苦修的僧侣一样生活,不能要求他们像僧侣一样,严格的要求自已。但这世上,一定得有人这么做。
因为按修行的话讲,众生本就是一体的。他严格要求自已,采取一种苦修的方式历练自已。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亦是在帮众生一起修行。
这些话再谈下去,可能就要涉及不同的宗教教义了。
所以我们没有继续谈,而是转了一个话题,聊到吃草上了。
接下来,大餐开始。
不得不说,高原的草很好吃。
至少这里没有汽车尾气的污染,要是换作城乡结合部和高速公路边上的草·······倒找给我钱,我也不吃那东西。
离开雅鲁藏布江流域,我们转了一个方向,直奔日喀则去了。
全是徒步行,没有乘坐任何的交通工具。
到达日喀则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中途,顾惜情和大雨衣找了个机会,领上曾禹和范前辈一起跟我们告别了。
范前辈之所以跟过去,按他话说,他心里有些东西,需要找个地方化解一下。他告诉我,要是化完了,他会直接去上京找马彪子。
入道之人大抵都是如此,有些时候说不好怎样,心魔就蠢蠢欲动了。前辈这是提前知道了自已要起一个什么念想,所以就打算借用大雨衣的场子净化一下自已。
此外在临走前,大雨衣跟我说,我的事情如果能顺利做到最后,他会带上我的兄弟,一起去找我。另外还有小楼,他会时时注意小楼的修行情况,时机合适,会让小楼找到我,并帮我一把手。
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感谢的话,我不多说了,只是祝他们,每天都有新收获,对这个世界,对众生,每天,都有一个属于大家的新收获。
告别了兄弟后,我们来到日喀则,卓玛找了一家藏人开的旅店招待我们。
休息了三天,期间叶凝出去给我们买了些衣服。回来的时候,叶凝拎着一堆东西,目露疑惑地跟我说:“仁子,咱们发了?”
我看了眼叶凝:“怎么发了?”
叶凝说:“卡里多了好几笔钱,这些钱加在一起,够咱们在北上广,一个地方,安置一个豪宅,外加一部车的。”
我微惊了一下:“果然是发了。不过·····”我想了想后说:“这钱可不是给咱们过俗世日子的,这是给咱们办事用的。”
叶凝:“你说这几笔巨款能是谁给咱们打过来的?”
我忖了下笑说:“还能有谁,我的那位老师呗,应苍槐,应老前辈。除了他,其余那些前辈过的可都是艰苦日子啊。行了,钱咱们省着点用,莫莫,你跟一叶先生联系了吗?”
我扭头看莫莫。
莫莫摆弄手机摇头说:“没有,不过老师长年住在山上的制茶所里,那里手机没有信号。他只偶尔下山,次数非常少,所以联系不上他,很正常的。”
我思忖说:“这样,叶凝,你马上订四张去福建的机票。”
叶凝:“妥嘞,没问题。”
我们在卓玛这里又休息两天,等到莫莫身上的伤完全好了后,我跟卓玛道别,搭客车先去了拉萨,在那里把莫莫和马玉荣身上的零碎物件办了托运后,我们又转乘飞机,然后在重庆中转飞去福州。
路上辗转了两天,我们这才来到了武夷山境。
我对这里不熟悉,好在莫莫熟悉武夷的每一寸土地。我们先是坐客车到了风景区后,莫莫又领我们直接徒步上的山。
山上灵气氤氲,独有一种缥缈的仙意。
我们走了一天,傍晚口渴的时候,莫莫说不远处有一个茶农的小院,在那儿只要花很少的钱就能喝到极正宗的岩茶。
岩茶的品种很多,都属于乌龙茶系,且其采摘的过程相当不易。因为茶树大多分布在一些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之间。采摘艰辛,制茶也透尽了茶师的心血。在复杂的过程中,只要一个环节,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整批茶就成为败品,无法拿出来给人喝了。
所以,正宗岩茶向来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喝那样的茶,讲究一个缘分。
有那份缘,一分钱不用花,也能喝到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味道。无那个缘,即便散尽千金,最终不过让奸商赚足利润罢了。
莫莫带我们去的茶农家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小院子。
院子里没有过多的摆设,仅在西南角开辟了一处小花园。
我瞟了一眼小花园,再转过头,就见屋子正门的一角摆了一张用整块木料做成的茶案,案前有三人正坐在那里品茶。
“冯叔,忙着呢?”
莫莫进院儿,张口就朝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打了声招呼。
名叫冯叔的老者抬头,看到莫莫他笑了:“莫莫,好久不见,你师父说你下山去了,这怎么又回来了?”
莫莫笑着介绍说:“这不下山在外面认识几个朋友嘛,他们想见师父,我就带他们上山来了,咦,这茶这么香,这是?”
冯叔笑说:“我做的奇兰,坐下来一块尝尝。”
我听冯叔说话不带一点闽南口音,倒是有几分的京味,于是就好奇地问:“冯叔你好,你不是本地人吗?”
冯叔看我他笑了下,后又吩咐旁边那位好像是冯婶的女人给我们拿椅子,跟着他说:“我是上京人,当兵出身,那会儿驻守海南。记得是我当兵第二年,我拉肚子,拉的人都快要死了。有个战友老家福建的,家里人给他寄了一包茶叶。我战友说,那茶叶治拉肚子,效果挺不错的。我听了他的话,喝了两天那个茶,咦,你别说,真的好了。”
“当然了,茶毕竟是茶,它不是能治百病的药。不过我对这茶有感情,喝了后,忘不掉那个味道,复员索性到了这里。开始是跟人学,后来一点点自已摸索吧,就靠着这一手制茶手艺,在这儿扎下根了,来来,大家坐,随便啊。来,尝尝这奇兰,刚退了火,味道很香的。北方人喝茶,喜欢喝香气足的,这个你们一定爱喝。”
说话间众人就座。
冯叔把茶具洗了,开始给我们沏茶。
茶果然很赞,沏好了后,倒在白瓷的茶碗里,里面放上一个白瓷的汤勺,喝茶时,仿佛喝汤一样,拿了那个汤勺,装了一口茶,放到嘴里细细的品着喝。
我品了一口,果然很香,非常好的香气,但······
不容我说什么话,旁边坐的一个陌生汉子说话了。
“嗯,奇兰虽好,可终归香气太高,香高,汤就寡淡了许多。所以,若要求汤浓,香足的话,黄观音似乎更胜一筹。”
冯叔笑了一下说:“行家,果然是行家。那个,我介绍一下,这位我刚认识不久,也是北方来的,姓唐,唐牛钢,唐先生。”
唐牛钢?
我听了这名字,暗感好奇,就转了头细细打量。
唐牛钢看上去是一个猛人,他坐那儿,纹丝不动,但身材极其的魁梧。尤其两个肩膀,宽的好像是一扇门似的。但肩宽又不撑,长的是一个熊肩的形态。
人有没有功夫,一看就知道。
看肩,就看这个肩够不够顺,如果是顺下来的,且那肉实而不僵,有一缕灵秀的气质透出来。这人多半是真正练家子。反之,如果肩宽,肉僵,看着好像很健美,都是一块块的肌肉,实际却又是身体实耗透出的死肉,那种死肉除了能增加心脏的负担外,别无其它用处。特别是炎夏人,真的不适合西方的那种练体,健美运动。
唐牛钢肩顺,有熊肩之范,肉虽多又不死,此外后背宽实,腰壮如牛,这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准练家子。
看出来练家子了,功夫多高,我就不看了,因为那个涉及人隐私,看太多不好。
当下,我只朝对方一笑,说了一声:“唐先生好。”
唐牛钢一脸凝重说:“你好,你好。岩茶的风骨,还在于一个岩韵上,而真正体现岩韵的,还要说是这山上的野茶。野茶采摘不易,制作更加不易,但岩骨极重,喝到嘴里如吮米汤,其味如苔,有着木本的那股芳香。只可惜呀,我只听说这山上只有一位一叶先生做的野茶最好。但·······”
唐牛钢满腹遗憾地说:“最近一叶先生好像遇到什么麻烦了。”
莫莫听这话,他立马就要冲动。
马玉荣伸手一把搭在莫莫的大腿上,探了头,小声说:“小哥,莫小哥,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莫莫打个哆嗦,把马玉荣放到他大腿上的手挪走,末了他喝了一口茶说:“唐先生,一叶先生遇到什么麻烦了。”
唐牛钢喝过一口茶:“我这次上山本来就是奔着一叶先生去的,不瞒你说,我打听一叶先生,知道他喜欢收集古本的道门书籍,这不,我花了一千多块钱,收到了一本足本的‘口诀勾玄录’”
“我揣了这本书,打算上山找一叶先生讨一道茶喝,可没想到啊,没想到。他那儿来了几个东洋鬼子。”
莫莫不解问:“东洋鬼子,他们上山干嘛?”
唐牛钢怅然:“谁知道呢,反正一叶先生收养的那个女儿小晴对我们说,她父亲有点小麻烦,要是想找先生喝茶的话,就再等一段时间吧。这不,我就一直没走,然后满山的转悠,到处······”
莫莫沉声:“到处蹭不花钱的茶喝吗?”
唐牛钢一板脸:“这话,不能这么说,这个茶友嘛,这个,不能这么说。”
冯叔哈哈一笑说:“武夷人好客,喝一口茶,不是多大个事情。对了莫莫,我听说最近确实来了一伙外人要找你师父,并且还给你师父拿了不少的东西呢。你过去看看吧,我觉得那些人,好像不怀好意。”
莫莫听完,这就没心思品茶了,他端起碗来,将里面的茶汤一饮而尽,又抱拳对冯叔说:“多谢冯叔的茶,关仁,咱们走。”
“关仁?”
一听我的名字,唐牛钢立马用一对疑惑的目光打量我。
我朝对方一笑说:“是的,我叫关仁,怎么?”
唐牛钢摇了摇头:“不像,不像,关仁·····不像。行了,那个小兄弟啊,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那些人我觉得也不对劲,到时候要是能帮上什么忙,算我一个。”
莫莫丢了一个白眼过去:“想跟我师父要几斤好茶是吧。”
唐牛钢又一板脸:“小兄弟,话怎么说呢,这个茶友嘛,几斤,那不敢想的真的不敢想,几泡足矣,足矣,走,我们快去吧。”
当下,众人起身,陆续跟冯叔道别后,我们离开小院,直奔山上去了。
大家心里都揣着事儿,是以没什么人说话,一路疾行,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一座山的山顶,在山顶转了一小圈,找到一条下山小路后,又顺山路向下走了三分钟的陡坡,待穿过一片胡乱长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在六七棵长的极漂亮的松树下,赫然掩着一幢独门的小院儿。
就在那小院儿前,立着三个人高马大的东洋男鬼子和一个跪在地上的东洋女鬼子。
女鬼子身体挺的笔直,正对小院的门口一动不动地跪着。
我远远的打量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唰的一下,我脑子就浮现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我搜小鬼子魂儿的时候,曾经看到过的那个坐在椅子上的阴冷女鬼子。
这个东洋女人,她就是阴冷女鬼子的本尊!
莫莫看到这个女鬼子,他一咬牙就要往前冲,关键时候,还是马玉荣。胖道人一把给莫莫的腰搂了:“莫冲动,莫冲动啊。”
莫莫瞪了眼马玉荣:“你放开我,你不放开我,我,我打你了啊。”
马玉荣闭眼:“莫冲动,真的莫要冲动,你若打我就不能冲动的话,你就打我吧。你打吧。”
我见这两人的样子,当下摇头一笑,复又走到东洋人的身边。
唰!
挡在女鬼子身后的三个东洋大鬼子给我拦了。
我扫一眼说:“能听懂中国话吗?如果能听懂,请闪开,否则的话·······”
我看着这三人,我不说了。
这时女鬼子说了一句东洋话。
三个大鬼子,听了这话,立马闪到了一边。
这时女鬼子对我说:“关仁,没有想到,你居然来到了这里。既然你来了,有些话不妨与你说明白。我今天到这里来,不是为了争斗,而是出乎礼仪的邀请。同样,关先生,我也不希望同你在如此美丽的武夷山上大动干戈,如果我们彼此之间有成见,请让我们用一种礼貌的方式来解决。”
我盯着这个女鬼子的背影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鬼子:“你可以称呼我花子,这是我给你的权利。”
好牛X的一个女人呐,直呼其姓名,都变成一种权利了。
花子。
想来这个花子,就是当年跟范前辈一起去藏地的那伙东洋鬼子中的一员。
同样,这人也是黑XX的二号人物。
吱嘎。
突然,院子里的小门开启了。
我抬头打量,只见开启的小门儿里走出了一个容貌很普通的年轻女孩儿。
这女孩儿应该是一叶先生收养的女儿吧。
女孩儿抬头,扫了众人一眼说:“几位都进来吧。”
花子一听,她刚要起身。
女孩儿表情冷冷:“不是叫你,你继续在这儿跪着。”
花子咬了一下牙,又继续一动不动地跪在了原地。
莫莫看到女孩儿出来,他抻头喊了一声:“小晴,师父他·······”
小晴表情冷冷:“进来吧,进来说话。”
一分钟后,当我们陆续走进这个小院儿,小晴在后边砰的一声又将门牢牢的关紧了。
院子很小,沿墙种了一圈的茶树。
正中央的位置,摆了一尊石质的茶案,案后端坐的则是一位面容清瘦的老者。
老者看到我,他朝我点下头说:“坐吧。”
我朝老者一抱拳。
老者笑了下说:“我跟齐先生是多年朋友,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去了藏地,我便打发莫莫过去助你一臂之力,同样也是让他出去见见世面,历练一番。”
我对一叶先生说:“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
一叶先生:“不用客气。你既然来了,想必你也知道那个名单了。今天过来,你遇到了门外那个女人,也是接了这一场的因缘。”
“那女人跪在门口,要请我去东洋给她们讲一讲茶道。我不想去,她就跪在那里不动,这件事,一天两天行,时间久了,传出去,让媒体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我在这山上就没办法隐居了。”
莫莫听这话,他咬牙说:“师父,让我出去废了那女人。”
一叶先生冷冷:“胡闹,估且不说你能否斗过那女人。单就事情而言,她现在做的是一个礼字,她行了礼,我们考虑的是怎么来接,而不是打打杀杀,那样可就失了体统了。”
我想了下对一叶先生说:“先生是想让我来接这个礼吧。”
一叶先生:“没错,这也是你的因缘,不过,这个礼,可真的一点都不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