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韬的脸沉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田菲儿对他事无巨细的刺探,还是因为,田菲儿说出的这件事,已经严重到一定的程度。
他并没有做声,但双眼微微眯起,面无表情地看着田菲儿。
田菲儿心里有一刹那间的颤动,她刚刚认识陆韬时,觉得这个男人有着跟军队中很多人迥异的温和优雅,像春风引人沉醉,但现在,随着时间,随着历练,随着许宁染的离开,这个男人的身上,多出一种深沉、阴晴难辨的气质,偶尔沉默盯紧她,会让她觉得自己被审视、被看穿,那种感觉非常不舒服。
在她以为陆韬会说出什么严厉的话时,他却转开了目光,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掂起桌子上面的一份文件,一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一副“你既然知道了我也根本不想向你隐瞒”的样子,更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一旦被北都发现,你要受军事处分的!你越权至少两个级别!”田菲儿既是为他担心,更是对他的态度不满。
“我的权限比你想的高。”陆韬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何况我既然要加入这个项目,做一些背景调查,也是为了军区的利益。”
田菲儿忍无可忍,尖刻地冷笑一声。
“你是为了许宁染!”她终于,把最不该说的一句话说了出来,而且,一说是一连串,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你所有的调查都是针对那个叫奥纳斯的塔西人!在雅格城,是他救了许宁染,你是受不了有人接近许宁染!”
说完这句,田菲儿立即后悔了。
因为她看到,陆韬从他的文件上,慢慢地,慢慢地把目光抬了起来,凝注在她的脸上,其中,再不复刚才的淡定,而是蒙上一种侵肌刺骨的寒意。
他看着田菲儿,慢慢地说:“你不仅调查我的行踪,还调查了她?”
再想到当时,刘大仁的母亲李涵之调查许宁染的身份背景和过往,很多她和陆韬之间秘而不宣的往事,他们之间那些不堪的纠缠,都有人传话,给刘家人透露得一清二楚,这里面,有没有田菲儿的“功劳”?
陆韬的目光像X光,只差把田菲儿整个人扫描透彻。田菲儿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顿时消失大半,兀自强撑着反问道:“你们已经分手了,你还要为了她,把你好不容易得到的事业都毁掉?你……”
“什么事业?”陆韬忽地笑了,笑意很冷:“军衔?补贴?还是按照你和你父母的意思,在西京和肃山两边找机会爬到更高的位置?”
田菲儿被他堵得张口结舌:“但你……你以前也在做这些!”
以前?以前和许宁染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认为这些是什么旁人眼中的“事业”、“成功”,她只会觉得,这是陆韬想要去做的事,他想成为西北大区最好的武器专家,想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军人,她支持他。
但那根本不是因为别人的赞誉或者多么高的地位,而只是因为,那是他想做的事!
陆韬一个字也没有多说,跟田菲儿相处的很多时候,他的心里都充满深深的疲惫感。这个女人对他的喜欢,和喜欢她自己身上那些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但那种在人群中遥遥一望,互相微笑的喜欢,那种他想要捧在掌心,对她说“我们结婚吧”的喜欢,再也不会有了。那种深入骨髓的、习以为常的,曾经以为无论他怎么肆意妄为都不会结束的,再也没有了。
他把目光从田菲儿身上转开,随之收敛了所有情绪。
“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下还有一个会要开。”他顿了顿,在田菲儿愤恨不甘的眼神中,又淡淡地补充一句:“……管好你自己的事,不要管我的。我决定的事,自有我的分寸。”
田菲儿还说了几句,但陆韬一概毫无反应,态度温和,但神情淡漠,让田菲儿有气没处使,也不敢在如今的他面前闹得太厉害,恨恨地离开。
陆韬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只趴在办公桌软垫上的毛毡猫儿,小小的玩具,像是只真猫睡得正香。
……这个女人聪明到极点,面对外界来的风刀霜剑,从来应付得滴水不漏,无论怎样都能度过难关。但是,她的眼睛忽略了身边的风险——陆韬确定,奥纳斯·西尔格德对许宁染,绝不会只是简单的朋友之谊。他甚至根本不相信,男人和女人之间能有什么纯粹的朋友之谊,尤其是如此美丽的女人!
一定有些什么,是别的人还不知道的。
这个时候,刘大仁还在茫茫的大海上,继续着他至关重要、而又极有难度的审讯。这支没有番号、没有标示、没有任何可以暴露身份的特点的队伍,以全球第一流、连奥德斯的特战部队也难以匹敌的战斗力,带着一堆敌人根本意想不到的准确情报,直接空降亚得里亚岛链,在岛上的杀手组织根本难以反应的短时间内,带走数名与“天启”勾结、非常关键的金牌杀手,而对方甚至知道审讯终结,都难以分辨他们的身份。
这些在“海上监牢”审讯过的杀手们,都被送往新的地方关押,等待联合国和海森堡国际法院的公开审讯和宣判,他们至少都背着十条以上的国际严重犯罪,终身都不可能再见到外面的世界。
这一次行动,源自织罗原香设在苏摩士的秘密研究中心人员失踪。
当今世界上,能够有实力进入那座研究中心把人悄无声息带走的雇佣兵和特种部队加起来不超过五支。不幸的是这正是其中的一支,而且,是最不为人知的一支,因为里面的大部分队员都已经被隆**方停职禁闭了。
而所有情报的收集、战略准备,则开始于更早之前,早在卡纳利还活着,跟赵夑一起去亚斯兰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