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和高迎祥对着干了许久。
可以说卢总督就是踩着高迎祥同志上位的,而这次春节刚过他便追着高闯王一路从陕西来到了这儿,实在是尽心尽力,不像左良玉洪承畴他们虽然也是同样追来了,就是在一个舒服有粮食的地方等着,但不得不说对付反贼这种方式贼有效,一定能派上用场。
卢象升同志先是看了一场声势浩荡的战争场面,杨嗣昌没有给他分配任务所以他便没有随便掺和,也不因为大老远没能打上仗而忿忿不平,毕竟在十万人对三十万人的战场上,正面交锋自己的作用也不太大,但是总归是有些失望,本以为就这么完了,哪像还有自己上场的时候,而且还是重头戏。
说实话,此刻站在滁州东城门口的卢象升觉得自己以前对于高迎祥的看法有些偏颇了,他们并不是只会钻山沟刨土欺负小孩...而已,在重兵之下他们还能做出攻城的决定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本质只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土鳖。
接到杨嗣昌的命令让他全权处理,卢象升却是松了口气,索性这并不是一个满嘴放炮的兵部尚书,不会隔空遥控指挥。
他手下两万多人,平均下来高迎祥二十个打他一个,当然,这种算法是不完全对的,但是也能看出实力的悬殊。
卢象升不怵,他已经击退过高迎祥几次,都是以少胜多,甚至现在的兵力还比之前多了几千人。
高闯王同样不怵,自己以前是吹了点小亏不错,但那时自己大意,而且现在,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下不再是那群乌合之众了...至少不完全是吧?
高迎祥一面把滁州围了起来,一面还要防备着其他官兵的偷袭,好在人多,否则真不够用。
卢象升反复在城墙上转了几圈,不管在什么时候,他身上总是有着让手下信服的气质,是最沉稳的那一个,之前面对高迎祥十几万大军而且还是断粮三天的情况都能扭转,卢象升在他的士兵眼里俨然已经被神话了。
战争的开始是在城东,城东五里桥。
桥既然叫五里桥,自然是有着它的缘由,顾名思义,桥长五里,由此可见桥下的大河之宽,而且那条河不仅宽,而且水势汹涌澎湃。
桥长五里,所以民兵人数只布置了三万,而官兵的参战的人数,只有四千,没错,就是关宁铁骑。
场面很喧嚣,叫声很惨痛,关宁铁骑俨然成了高迎祥的噩梦,也是官兵对待他的秘密武器,六年过去了,即使这个武器已经不再是秘密,高迎祥也组建了十倍有余的重甲骑兵来应对他,但是关宁铁骑对上高迎祥的时候依旧是百试不爽。
照理来说,这场战争刚刚开始在城东,结束还遥遥无期,三万民兵很多,但是对于高迎祥来说不算损失太严重,而且也不会全都战死,高迎祥及时组织了重甲骑兵来准备应对,然后...场面一时乱了,前后相堵。
卢象升没有想到,高迎祥也没有想到,这场滁州之战,从一开始,就是结尾。
场面地势狭小,兵力的优势无从发挥,而且城东一乱,哀声一片,喊声阵阵,就在那小桥上,步兵没能有素的后撤,而是混乱在了原地,关宁铁骑分散杀人,突破了五里桥,像反贼后方杀去,绝大部分的反贼不清楚状况,官兵不是在前面吗?难道那三万人都死了...?一个人的恐惧,导致所有人的溃败。
不明真相的反贼们争先奔走着,这只是城东,高迎祥的手下,所以带着自己重甲骑兵来到城东的高闯王看着这兵败如山倒的一幕有些懵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献忠,城东没他什么事,但是场面实在混乱,而且他心里对于未来也实在没底,攻打南京信心不足,于是拔腿就跑,和他一起跑的还有他那八九万的民兵。
一部分民兵在混乱,一部分逃跑了...,败局似乎已经注定。
有了第一个,后面的就很自然了。
高迎祥反应了过来,看着来去如山一般的士兵哀嚎着朝自己跑来,而后面根本没有多少追兵,大嚎了几嗓子杀了几个人,没有丝毫作用,反而民兵更加疯狂地朝自己奔来与自己的骑兵相碰撞,思绪碰撞了几息,高迎祥叹了口气,保存实力要紧,瞬间决定拔腿就跑。
三十万的大军打得过十余万的官兵,四十万反而打不过两万多的官兵。
大有大的好处,更有它的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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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迎祥兵围滁州到狼狈逃走前前后后只有两天的时间,杨嗣昌还没有布置好自己的战略然后就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愣愣的,顿时感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似乎有被打肿了的迹象。
他原本打算布置好了这一切就抽空去找那伙反贼练练手偷袭一下,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他知道,至此,高迎祥彻彻底底成全了卢象升,就连自己,也成了陪衬。
两相对比实在太过明显,只要崇祯不是傻子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差距,杨嗣昌是个孝子,是个好官,是个出色的战略规划者,但是他也是一个人,被下属抢了风头,大大的风头,心里难免生出了一丝间隙,原有的好好栽培卢象升的想法也消失不见。
卢象升,自求多福吧!
杨嗣昌放开了一切,准备回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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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迎祥迎来了自己最惨痛的失败,他在奔跑着,至于到底损失了多少人,他不知道,但是看见自己身后还有着许多重甲骑兵也就稍稍放心了些,有了这个,他就有了底气。
卢象升一直追着追着,从早上追到了晚上,直到精疲力尽他才收手,因为边跑着边杀人,所以只是跑了五十里,然后高迎祥同志摆脱了追兵。
这五十里不是一般的五十里,沿路走去,统统都是尸体,铺满了这五十里路,只是仅仅这一项,可以看出至少死了五六万的人马,卢象升是个读书人,但是丝毫没有手软。
不管怎么样,暂时摆脱了追兵的高闯王觉得很幸福,几年前他只剩下几千人钻了山沟,出来后变成了十几万人,但是现在,手上还有着数万的重甲骑兵,还怕什么?
在一旁养精蓄锐良久的左良玉和洪承畴得到了出场机会。
左良玉似乎就是认准了张献忠这个老弟兄,在张献忠跑后第一时间就跟了上去,他们这一对好搭档早已就是习惯了这样的经历。
至于李自成,跑着跑着就觉得很郁闷,他知道攻打南京这事情有难度,但是也不会想到白的这么彻底这么简单,而且,他明明就什么都没干好不好,他很不想跑,他认为当时的情况下高迎祥只要卯足劲和卢象升死耗着胜利就来了,也不用这么狼狈的逃跑,但是显然没有,而李自成也不会在这件事拼上自己的家底。
跑吧跑吧,只是现在逃跑远没有前几年那么轻松了,李自成心情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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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大官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与他的关系都不大,在经过了一段坎坷泥泞的路程之后,突然平坦开阔了起来,人烟也多了起来,给宁致远的感觉就是,两广已经到了。
就像五柳先生写的桃花源记那般,走进桃花源之前一路阴暗艰难,到了之后豁然开朗犹如人间仙境,放在这儿倒是相似,不过那是前面一段相似,毕竟宁致远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城墙。
沿途休整了几天,整支队伍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这群当兵的确实适应能力很强,进了广西,宁致远也拿着地图仔细端详着,不出意外应该马上就要到全州了。
放下了地图,果然不久便看见了城墙,宁致远示意马车停了下来。
"喂,本公子说你们两个啊..."宁大官人瞧着两个女孩无精打采的模样有些担心,不会这么快就水土不服吧,有这么明显吗?"你们看看本公子外面那些亲兵,一路风餐露宿都精神阵阵的,你们两个就一直呆在马车上哪里不舒服..."
"呜...,还有,没看见几个小侍女都活蹦乱跳的。咱们下去走走。"
语气不容置疑,宁大官人先一步下了马车,寇白门撇撇嘴有些不情愿地走了下来,他其实没什么不适,只是觉得路上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有些不舍而已,此刻下来走走虽然有些不合适但是与自己夫君一块也没什么了。
至于徐澹雅,本来是睁着眼睛,然后看见两人走了下去又闭上了眼睛,对于宁致远的话充耳不闻。
她能与宁致远和平交谈就已经很神奇了,要想她去大街上抛头露面地逛着,在这个年代一般的大家闺秀都不会做的事情她更加不会去做,何况,她身体也没感觉到什么不适。
"下来哈,本公子最后再与你说一次..."宁大官人笑着又说了一遍。
徐澹雅皱着眉毛捂住耳朵像只土拨鼠似的往被褥中钻着,忽然感觉身上轻飘飘的,一睁眼,她已经被抱了起来。
时间已经是到了三月,不知道是这极南的两广气候确实是要燥热一些还是原本的天气本该就是这样,徐澹雅脸上通红着一片,身子也有些发热,额头渗出了几滴的细小的汗珠。
"放开...放开我!"身体连同床褥一起被抱了起来她瞪着美眸蹬着小脚要挣脱,却无济于事,徐澹雅有些怒了。
寇白门半张着嘴巴看着这一切,亲卫充耳不闻。
"你可是我姐啊,可不能让你出事,下来吧。"宁大官人放下了被包成一团的女孩,眼里都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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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州是广西地区最靠东北部的一个城市,与湖南相连,是一座小城。
当宁致远一行人进入城池的时候身边十几人高大的护卫难免吸引了许多目光,这样的组合哪里都很特殊,好赖似乎这儿是沿海地区百姓见多了生意人所以也没有注意多久,沿着街道走着,这虽然是小城,但是街边也是极为热闹的,这倒让他有些惊讶。
对于两广,宁致远没有什么看法,但是在他想来既然是很乱的不受朝廷控制那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如今看来倒是错了,细细想来自己的推测毫无道理,在这儿水稻一年两季,比起金陵来都要好,而且商业发达,可以说,崇祯错过了这儿简直就是错过了一座金矿。
他甚至看到了天下镖局,也没有停留,心里觉得这是李今是就算做的再出色这种小地方都不应该有的东西,但还是有了,想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新开的分店,心里不免有些触动。
表面上这儿一片和谐安详,比起大明富庶的江浙来也不逞多让,但是宁致远至少能感觉到四五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有对着自己的,有对着寇白门和徐澹雅的。
宁大官人继续走着脸上已经挂上了冷笑。
徐澹雅一路皱着眉,没有在马车上往外看的新奇与性质,身子不自觉往旁边靠着几乎都要挂在宁大官人身上了也没有丝毫觉悟,看来是真的不习惯这种做派,寇白门也只是拉着宁致远的手倚着,虽然看见了许多新奇的东西也没有去上前细看的打算,不过宁致远本业没打算让两个女孩来放松买什么东西的,只是下来逛逛,仅此而已。
看来这儿的问题是真的不少...
宁致远心里呢喃着,然后开始往回走了。
徐澹雅狠狠捏了宁大官人腰间的软肉一下,轻轻地撇嘴说道,"让你再逼我下来,你就是下来瞎晃悠的什么都没买!"
宁致远顿住了脚步,然后看了看寇白门的神情,觉得自己似乎越活越回去了。
怎么也要买点东西给自己的女孩啊,至于徐澹雅,看不出来她还会说这种话,应该顺便奖励一下。
或许宁大官人是真的有些紧张了,看着表情淡定,心里其实有些忐忑,不知道在这会遇上什么麻烦,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而且这个环境还很危险,实在很难保持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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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