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救下张禧,诸将感恩不已。
忽必烈想着宗正先是救下自己,后又为自己筹谋大局破解困局,如今又不惜功力救下张禧,再想想自己对宗正的猜疑,不禁觉着有些羞愧。
按照宗正计策,第一步便是猛攻鄂州,给议和制造假象,可是,计策初始便出师不利,差点折了张禧,忽必烈觉着张禧受重伤可能是个不祥的预示,对后续计划进行感到有些忧心。
刘秉忠虽对张禧受伤感到哀伤,却并未如忽必烈所想那般认为此乃不祥预示,恰恰相反,刘秉忠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反而有助于和议的进行。
忽必烈对刘秉忠的想法感到惊异,不免心生疑问道。“本王差点折损一员虎将,刘老怎就说这是一个机会呢?”
刘秉忠对忽必烈解释道:“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任何事情都有好坏两面,每一次挫折必定意味着新的机会,张禧将军被宋军重伤,我们此时提出和议,岂不是最佳时机吗?”
忽必烈被刘秉忠一个反问激醒,张禧将军被宋军重伤,足见宋军抵抗顽强,那么此时提出和议,宋军想着我军刚刚损伤了一员大将,昨夜攻城又是损伤极大,提出和议反倒不易惹起宋军怀疑。
从另一方面来讲,宋军也看到我军攻势厉害,压力也是极大,而我军率先以张禧将军重伤为契机,让贾似道以为两军此刻力量已经平衡,反倒有利于和谈进行,毕竟,若是宋军不接受和议,那么接下来便是以为张禧将军报仇为由的疯狂报复,贾似道心中明亮,自然知道后果。
忽必烈想通之后,心下一沉,随即命刘秉忠暗中联络贾似道,准备和谈事宜。
刘秉忠早已准备妥当,见忽必烈已经下令,便安心执行了。
贾似道暗中收到议和请求的文书时,早就有求和打算的他心中大乐,看着蒙古送来的贿赂金,更是喜上眉梢,比宗正预想的要更为干脆,丝毫没有任何怀疑。
除了收到贿赂金和议和文书外,刘秉忠还特意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交代了张柔乃是漠北王叛徒,请求贾似道出手帮助清理叛徒,事后追加酬金的内容。
贾似道似乎对忽必烈眼前的困境也略知一二,自然没有过多怀疑,看着眼前的几大箱金子,浑浊的双眼立时放出了光芒。
和议的日子定在明日巳时初,地点就选在两军中间地带的风华寺,刘秉忠刻意将贾似道赴约的时辰推迟了一炷香时间,今早辰时便命张宏彦领着一小队兵马暗中潜伏到风华寺,在整座寺庙周围安放了炸药,并在寺庙内挖了两条不同方向的地道。
张柔和董文炳亦开始在军中整饬兵马,司库房也早已命人准备好丧服棺木,若是明日事情进行的顺利,那么明夜便可调拨先锋提前开拔,后续部队扶灵北上。故而,张柔和董文炳丝毫不敢怠慢,今日一直忙个不停。
宗正看着大营内的情形,知道忽必烈已经在强力快速地执行计策,忽而心中隐隐想着一事,那便是要尽快和中山八狼取得联系,若是中山八狼不知情,为了保护忽必烈破坏了当中计策,那就糟糕了。
另外,宗正还有重大事情想要拜托中山八狼,分引中原武林高手的计策若是没有中山八狼的协助是万万不可行的,一来,若无中山八狼协助自己执行分引之计,想要引开大部分武林人士怕是艰难;二来,忽必烈一旦分兵,那么留守兵力严重变弱,自己又跑去引开武林人士,万一那帮杀手识破计谋,那么忽必烈身边将无人可以护住他,为此,宗正想让中山八狼分成两拨,一拨随自己执行分引计策,另一拨暗中留守,保护忽必烈。
这几日,宗正皆未寻着中山八狼的身影,不禁有些心急,这边计策执行雷厉风行,若不及时同中山八狼取得联系,只怕出了岔子,打乱所有计策,坏了忽必烈大事。
宗正想着上次接到空心箭矢的情形,猜测中山八狼必定是在军中安插有人监视自己,并暗中保护忽必烈,便打算在军营闲逛一番,看看有无可疑之人在暗中监视自己。
为了避开蒙古军士,好让中山八狼有机会现身,宗正刻意往军中人少之处而去,一路暗中注意着身旁的动静。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马儿嘶鸣之音,声音甚是悲戚渗人。
宗正一时好奇,便顺着声音而去。
绕过几个营帐,便来到了蒙古军营后方的马场,这里饲养着蒙古军的战马,成千上万的战马皆系于此处。
一阵马儿嘶鸣之音复又传来,宗正循音往左侧望去。
只见上百匹马儿系在木桩之上,那些马儿,大多趴伏在地上,无精打采的样子。
一股血腥味伴着微风朝宗正袭来,宗正闻着味便往前走去。
宗正走近,看到不远处有十几匹倒在地上的马,身子已经僵硬,地上渗着鲜血,张弘纲领着几个士兵站在那里,士兵手上皆拿着屠刀,刀面上还有鲜红的血渍。
宗正便上前和张弘纲打了个招呼,张弘纲看到是宗正便赶忙上前问道:“梅少侠,你怎么来这里了?”
宗正回道:“在军营里闷得慌,随便出来走走。”复又指着张弘纲背后士兵手中的屠刀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弘纲回复道:“哦,奉王爷之命前来杀马。”
宗正诧异道:“杀马?”
张弘纲解释道:“嗯,杀马,有些受伤的战马无法治愈,没了用处便在此处杀掉以作军粮。”
宗正看到横躺在地上,渗着血的马儿,心里很不舒服,不禁为这些死去的马感到可惜和同情。
以张弘纲的军阶自然不知道忽必烈北上分兵大计,故而,他只知奉命行事,但是,宗正却心如明镜,大军行动,耗粮更甚,今日杀马,便是要在大军开拔前,先行犒劳三军,借着杀马炖肉,不仅可以振奋军心,也可以暗中麻痹敌人。
蒙古军是马背上的民族,以骑兵最为厉害,马儿便是最为得力的工具,虽然处理受伤之马是军中常事,但是,今日公开杀马,明显是要给外面的人做戏,为骑兵北上做侧面掩护。
说话间,便有三个士兵各牵来一匹马从宗正面前经过,宗正朝这些马儿瞥了一眼,无意间看到中间那匹黑马眼睛里渗着血泪。
宗正大为触恸,立时激动上前,拦住牵马士兵,细看那马,但见此马脸部褶皱横生,头部鬃毛浓厚,俨然一匹老马。
张弘纲对宗正的举动感到诧异,询问道:“怎么了?”
宗正回道:“这匹马在流血泪,好可怜的样子。”
张弘纲立时笑道:“哈哈哈,梅少侠,你有所不知,此马为汗血宝马,流汗时或者流眼泪时,极易让人产生流血之感,此种马由西域邦国引进,算是极为珍贵的马了!”
“既是珍贵之马,为何还要杀掉?”宗正反问张弘纲道。张弘纲叹了口气,继而解释道:“马是好马,只不过已经老去,已经不能作为征战之马了,其实,我也不愿看到屠杀战马的情景,毕竟这些战马也算是有战功的骏马,有血性的骏马,它们理应战死沙场。”
宗正看着张弘纲哀怨的眼神,也心知当中的无奈,毕竟,哪个将军愿意让自己的士兵骑上一匹没有战力的战马上战场呢。
张弘纲继续说道:“身为战马,死于战营,化成军粮,饱福士兵,于战马而言,与其每日卧于军营马场,无所作为,煎熬待死,莫如爽快一刀,这未必就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宗正细细品味张弘纲所言,亦觉有理,便不再言语。
此马出神地望着宗正,眼睛微眨,不断卯头,宗正觉着奇怪,便走上前去,那马乖巧地低下头,嘶鸣了两声,宛似哀求,宗正却也 无奈,只好以手轻轻抚摸着它头顶鬃毛以示安慰。
隐约间,宗正注意到此马腹部明显比身边两匹马更为凸出,明显有孕,便问道:“此马虽是老马,但是已经有孕,为何还要将它杀掉?”
张弘纲回道:“梅少侠有所不知,马儿妊娠期将近一年之久,中间要耗费不少粮草喂养,大军值此疲乏之际,为了节省粮草,只能如此。”说完,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宗正本欲忍心离去,但是见到此马已经有孕,又苦苦哀求自己救其性命,便觉着不能坐视不理,便对张弘纲说道:“张公子,我想向你讨个人情,不知可否?”
张弘纲听到宗正此言,立时回道:“梅少侠救了王爷和我父亲性命,我一直感念于心,有何请求,无须如此客气,直说无妨。”
宗正坦然说道:“我正缺一匹坐骑,此马赠予我如何?”
张弘纲眼睛飘忽,脸色微沉。
宗正以为张弘纲不同意,便质问道:“怎么,难道有何难处?”
张弘纲回道:“这倒不是,一匹马,我还是做的了主张,只是,梅少侠若是需要坐骑,我们定当觅一良马相赠,如此劣马献于恩公,实在过意不去。”
宗正厉声回道:“若是给我其他马,我便不要,我就要这匹马。”
张弘纲知道宗正的意思,其意不在于坐骑,而在于救马儿母子一命,便爽快应答道:“既然梅安答如此执着,我便做主将此马送与你了。”说罢便从士兵手里接过马绳递给宗正。
宗正脸上露出笑意,从张弘纲手中接过缰绳,谢过张弘纲后,想着正事要紧,便牵着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