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率领精锐主力避开阿里不哥大军,直往和林,一行大军浩浩荡荡,气势扬扬。
就在逼近和林二十里关隘之处,忽必烈派张柔为主将夜袭关隘,却遭到阿里不哥二十万兵马的埋伏,张柔无奈撤回大营。
忽必烈得知前方军报,心里很清楚,那是阿里不哥的主力,很明显,他是将原本用于攻打开平的后军变作前锋悄悄撤回了和林,依着阿里不哥的秉性,选择回救和林倒像是他的作风,可是,唯一值得怀疑的是为何阿里不哥提早做好了布置,而且自己明明也是避开了他的主力,悄悄行进,细思分析之后,他觉着唯一的解释便是有奸细提前泄露了自己的计划。
发思巴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宗正,他私底下找到宗正,质问道:“宗正,是不是你在当中搞鬼?”发思巴的语气很是严苛,他望着宗正,似乎在望着一匹野性难驯的劣马,却又夹着三分怨怒和敌意。
宗正冷冷回道:“笑话,不要忘了,这个计策可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国师的意思是我自己提出计划,然后又自己破坏计划,难道我是那么无聊的人么?”
发思巴细细沉思,觉着宗正的话不无道理,若是宗正有心来这一出,则无需提出这个计策,因为这样对他一点好处也无,何况,他的妻子还在自己手中。
渐渐地,发思巴消去了几分对宗正的敌意,目光转而柔和。
“我也正纳闷呢!也不知是谁泄露了计划?”宗正咕哝道。两人争执之际,张柔赶至,叫二人赶紧前往汗营议事。
大帐之内,气氛凝肃,吃了败仗,面对困局,自然任谁心里都不舒坦。
“想必,此时此刻我军的情形,诸将心中都有数,不知诸位有何想法?”忽必烈询问道。董文炳是个急脾气,立时指着宗正埋怨道:“都怨你,提出攻打和林的计划,这下好了,骑虎难下!”
宗正辩解道:“董将军此言差矣,我且问你,用了我这个计策,我军就真的吃亏了吗?”
“你这话何意?”董文炳反问道。宗正淡定从容地解释道:“开平被围,我们引军攻打和林,逼得阿里不哥退回主力回守和林,开平之围亦可算解去,难道这不是我军之利吗?只能说,阿里不哥提前撤回主力出乎我的预料,继而导致了张柔将军被伏,难道这就是我的过错么?只怕,我军之中有奸细吧!”
忽必烈正疑心此事,而宗正却一语中的,在场千户大将无不面面相觑。
发思巴当即凑近忽必烈耳朵密语几句,随后,忽必烈便屏退众人,留下刘秉忠、发思巴与宗正三人。
宗正知道发思巴的意图,心中也清楚,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艰辛的路,就注定要学会承受,在诸多聪明人之前,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满盘皆输,不由得变得谨慎起来。
待众人退去,忽必烈来至宗正之前,有意开口说道。“宗正说得不错,我想我军之中必定有奸细,三位都是军中智谋高超之人,可有揪出此人的妙法?”
刘秉忠言道:“回禀大汗,要揪出此人并不是难事,臣设下一局定可将此人捉拿。”
宗正立时紧张道:“不可!”
忽必烈与发思巴及刘秉忠对宗正这一声大吼感到微微诧异。
“为何不可?”忽必烈疑问道。宗正知道刘秉忠的厉害,若是真由刘秉忠执行捉奸之计,只怕毁乱自己整盘棋局,不免一时紧张,好在,已经有了说服三人的充分理由,故而又淡定从容地说道。“既是内奸,对方可以用,我们也可以用,就看怎么用?”
刘秉忠与发思巴皆是用计之人,深知此话精髓,看着宗正自信笃定的神色,便知道宗正暗藏韬略,刘秉忠问道:“听闻此语,想来你定是有了更为高明的计策,眼下只有我们四人,皆是可信之人,你何不将话说透些!”
宗正便依言反问刘秉忠道:“邢台大人,不知您老对时下情势是怎么个看法?”
刘秉忠便据实回道:“表面看,开平之围已经解去,我军未得到和林,阿里不哥也未得到开平,是个平局,可是,浑都海的前锋军截断了我军归途,阿里不哥又将原本攻打开平的后军调回了和林,所以,我们陷在了和林,情况远比之前更糟!”
发思巴心中如明镜一般,阿里不哥这一招绝对有高人指教,如若不然,绝不会有如此之快的军事布局,且如此精准地抓准了我军的命脉。
“敢问大汗可是像董将军那般对我有所怨言,后悔选择了这个赌局。”宗正继而又问起忽必烈。这原本就是一个赌局,出现此种状况也是出乎预料,也应在情理之中,既是赌局,则愿赌服输,岂有怨怪旁人之理,忽必烈心平气和地回道。“天若如此,夫复何言,既然已经选择,大丈夫行于天地,又怎会轻易后悔!”
“说得好!那大汗接下里是何对策?”宗正又问道。忽必烈显得有些无奈,却也勉强打起精神说道:“好在开平大本营还在,只能在开平守军的支援下撤回开平再谋远途!”
宗正望着刘秉忠,继而又望着发思巴,“邢台大人,国师,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二人知悉时下两方实力对比依旧悬殊,亦别无良法,只好采取此种稳妥之法,故而,默不作声。
宗正则突然神色大振地对忽必烈说道:“启禀大汗,我以为,这是上天赐予大汗的良机,我军不但不应该退,还应该进,以讨伐之名攻取和林,进而一统蒙古。”
发思巴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宗正,明明是被动挨打的局面,却还要一味向前,这不是明显往火坑里跳么?他不禁怀疑起宗正真实的目的,不知宗正究竟是何居心。
刘秉忠则反诘道:“宗正,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可知两军实力对比悬殊,此时进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忽必烈亦是大为不悦,他以为宗正在胡乱献计,一波未平,本就难以心安,如今又反退为进,实在是难以接受。
忽必烈与刘秉及发思巴三人皆对宗正的思维感到惶惑,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宗正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十分大胆,出于礼貌,忽必烈还是客气问道。“宗正,你说说你的理由!”
宗正便从怀中拿出一份地图,将胸中谋略当着三人之面细细说起。
待宗正道完,发思巴与刘秉忠两眼相对,作为绝顶聪明的布局之人,二人不禁由衷对宗正这个大布局感到钦佩,此一局可谓精妙至极,转眼不仅让眼下的劣势转为优势,困局转为胜局,还可以一举铲除阿里不哥的爪牙,并且沉重削弱中原武林及南宋朝廷的力量。
此一局近可击败阿里不哥,统一蒙古,远可以削弱南宋力量,为日后一统天下做好准备;大局中又分三个小局,每一局环环相扣,都有详细的计划和安排,滴水不漏。
发思巴与刘秉忠皆洞悉其中精妙,也心知,凭着自己的能力,也决计不能够想出如此布局,可见宗正下了很大的功夫,也意识到当中的关键,困难,以及威胁。
然,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布此大局本人,宗正,所谓成亦宗正,败亦宗正,整个布局的关键就是宗正,他若心向忽必烈,则忽必烈赢得全盘,若他偏向阿里不哥,则阿里不哥赢得全局,当然,若是他偏向南宋,则整个蒙古吃大亏。
既然宗正有此智谋,就难保自己能够驾驭得了他,发思巴和刘秉忠自听到宗正这盘大棋,皆对宗正刮目相看,他们皆感觉得到宗正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可怕。
知悉真相的发思巴则更加确定,他就是那个身负龙星之命的奇子,只是也多了一层忧患,这些忧患更多地来自许多的不确定,他不知道宗正的真实意图,他不明白宗正究竟想干嘛,他担心宗正若非真心帮助忽必烈,那么自己又是否降得住他。
发思巴有些惴惴不安,他想着要极力说服忽必烈和刘秉忠不要采纳宗正的建议,可是,宗正的布局似乎没有瑕疵,尤其是对应时下的局势,不由得让人只想着去试试。
人与人的相处最难得的便是信任,尤其是面对重大决定的时刻,刘秉忠与忽必烈也是聪明之人,一眼便识出了三个连环小局的核心便是宗正,而宗正也置身于整个大局的核心,掌握着极大的生杀大权。
三人皆不敢轻易地将这生杀大权让与一个不能完全信任之人,这关乎重大,须得慎重。
宗正既然选择在聪明睿智之人面前道出此局,便是已经想好了他们的顾虑,也想好了打消他们顾虑的理由,话至此处,也不用遮掩,便直言说道。“我知道诸位心中的顾虑,请诸位放心,我有三大理由让你们安心执行此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