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闹够了没有?!”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颤,赵班主更是急得不知所措,领段淮宁来后院歇息,是有意巴结他,谁曾料到,这里会出这样的岔子?!
“段老板,让您见笑了,我这就叫人去处理,要不您先上楼歇着去吧?”
段淮宁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影,雨下得大,除了那声“唐远宁”,几乎什么都听不清。
黑叔朝段年使了几个眼色,面面相觑,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班主,你有事先忙去吧,不用招呼我们。”段年支走了赵班主,他总有一种错觉,这里面有些事情,不方便被太多人知道。
“你觉得我现在是在跟你闹?!”雨里面,莫念凝反手一拳,再是一个飞踢,黎塘躲闪未及,倒退了两步才稳住,“你以为身世可怜、孤苦伶仃的就只有你?你报了仇,杀了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又能怎么样?死去的人,就能回来了?”
黑夜之下,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铮铮的雨声,还有各自带着怒意的话语。
黎塘咬着牙,不说话,黑色的短发被雨淋湿,贴在脸上,遮着他的眼睛。
“你把自己困在仇恨编织的网里,谁都不让靠近,以前是,现在也是……”莫念凝的话语带着颤音,吸了吸鼻子,“不管你想做什么,复仇也好,寻死也罢,你必须跟我回去,由笙哥来定夺。”
她当然知道,黎塘能离开铺子这么久,笙哥都不出来找他,那么笙哥对他的计划,自然是默许了的,可她现在只能这么说,一时间,她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让黎塘放弃。
“你难道不是?”黎塘冷笑,眸子一沉,抬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抵在墙上,“杀父弑母,灭我满门,你让我放下?你自己放下过吗?”
这几句话如同当头棒喝,她口口声声劝着黎塘,要他放下昔日的仇恨,走出来,不要复仇,好好活下去,可她自己呢?还不是因为素萱的死耿耿于怀,对黎塘一恨就是这么多年?
看到她眼里闪现出的一抹惊恐,黎塘心里一软,差点没能狠下心来,可想到今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早早了断的好。
掐着她脖子的手稍稍一施力,眯着眼睛,凑在她耳边,嗤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面颊上,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从头凉到了脚:“莫念凝,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妻子?”
她此刻只觉得一阵晕眩,无比的难堪,浑身都发着颤,这么多年来,她自己都分不清了,究竟把自己当成了黎塘的什么人,是他的妻子,还是想杀他的仇人?
“不过是一纸作废的婚约罢了,既然今天你来了,那我便一次都把话说清楚,不论是黎塘还是唐远宁,都没有妻子,就是有,也不会是你。”
莫念凝的眼神一颤,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的感觉,怅然若失,不知悲从何来。
微微侧过头去,只能依稀瞥见那颗泪痣。
他的手是冷的,说出来的话亦是冷得刺骨,那么他的心,也当是冷的……可她的眼泪却是热的,即便冰凉的雨水混在其中,也依旧带着温热。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两次都是不计后果地救她,甚至替她承受思过阁的责罚,“如果我什么都不是,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掐着她脖子的手松了一下,不再用力,莫念凝靠着墙,一动不动,声音低低的,如同梦呓一般,远远望去,两个人僵持着的身影,如同紧紧相偎的恋人。
“你只当我是在赎罪吧。”黎塘的脑袋垂靠在墙上,雨水顺着墙沿,不停地往下淌,多希望时间能慢一些,再慢一些,停在此刻,即便不能相拥,也让他能多记住一些属于她的气息。
他明白,此一别,真的会是永别。
等他一死,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后,白宸和笙哥还是会照顾好阿凝,不会有人因为少了他,而过得不好。
一把推开他放在脖子上的手,莫念凝心一横,朝着他的肩头就狠狠咬了下去,雨水的味道,混着黑色麻布衣的微涩,还有不停滚落下来的眼泪,苦的……
黎塘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却也不推开,皱着眉,支着墙,任凭她这么咬着,直到被咬的地方渗出了血,直到莫念凝的嘴里有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她才讪讪收了口,靠在墙上,也不抬头,喃喃低语:“我们两清了。”
“两清了?”
“两清了。”
推开黎塘,自此以后,素萱也好,黎塘也罢,她都该放下了。
黑叔见莫念凝走了过来,忙举着伞跑了过去:“你这丫头!什么事非得淋这么大的雨?这要是冻出毛病来怎么办?……”回头看见丢了魂魄似的黎塘,八卦之心又起来了,“丫头,那个是谁啊……?”
“一个陌生人。”
嘴里还依稀残留着那股子血的味道,刚刚那一口,定是很疼的吧……
“段先生。”莫念凝知道,今天她的各种言行举止,都是犯了段淮宁的规矩的,身为雇主,他有权对其表示不满,“搅了段先生听戏的心情,还望段先生海涵。”
段淮宁没有说话,目光越过她,盯着院子的另一头,依稀能看见那个靠着墙跌坐下来的人影,半天,没作任何表态,就转身向着梨花苑外面径直出去。
段年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诶,丫头,我们也走吧,你这衣服都湿透了,赶紧回去换一身,别真给病了。”黑叔看他们三个人的气氛不对,忙出来打着圆场。
莫念凝回头又看了一眼黎塘的方向,才朝着满脸着急的黑叔道:“好。”
暴雨不停地下着,仿若是要将这个世界都给淹没了,黎塘坐在墙根下,垂着脑袋,像一个没了魂魄的人偶。
不知道什么时候,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停了,欢呼叫好声没了,四周星星点点点的灯光也都暗了下去,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这下不完的雨,
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雨停了?
动了下眼珠子,才看见一双脚停在面前——是秋倌。
“你这个疯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