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修改)
“这个也不好。”莫仁随手一指,道:“此人太有责任心,无条件地帮助亲族,任由亲人在他身上占便宜也不计较,看似慷慨大方,其实是养了一群吸血的蚂蟥。有大家没小家,不妥。”
“你拿的,都是我挑剩下的。”徐玫见莫仁似乎兴起,笑着提醒道。
莫仁挑了挑眉,将册子放在一边,道:“我说呢。”
其实能入大麦这本册子的,都是十分不错的人选,人品家世才能,不说样样都好,也是各有所长。就像莫仁点评的两个,至少,在外人眼中,一个是孝顺,一个是慷慨有担当,都是让人称赞的好品质。但,若是站在妻子那一方考量的话,不足就出来了。
闲谈了一会,徐玫敛目,银白色的经书出现在她的手上。
“这是什么?”莫仁有些好奇。
“徐师遗物,传说中的《浮世经》,其实不过是徐师从未来文明之下带来的小东西。里面,储存着许多影像资料和文字资料。”徐玫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打开经书,道:“这里面有几本描述修仙世界的小说话本,上面标注了是臆想,也就是小说家凭空想象的……但我觉得,应该有借鉴之处。师兄,你看一看,或许能有些收获。”
面对外面的世界,她很向往。但无论是洪光道长还是寒冰都说过,外面绝不是安宁祥和之地。所谓“资源有限”,所谓“弱肉强食”,内里的含义都是一样。
莫仁点头,接过经书,在徐玫的指点下,快速地翻起一本小说来。
他很快入迷,时而面色严峻,时而心驰神往,时而凝神所思,时而皱眉不已。
傍晚时分,徐玫再来,道:“师兄,休息一下,经书能量不足,需要补充。”
她从莫仁手中将经书接过放在桌面上,让落日橘红色的光芒将其笼罩,解释了几句经书能量的问题,待婢子上了茶点水果,徐玫问莫仁道;“师兄有何感想?有没有后悔?”
她找给莫仁看的一本,讲述的是一个武林高手练到极致破开虚空进入一个灵界从头开始修仙打拼的故事,与他们即将面对的形势比较相似。嗯,相对来说,这其中的世界较为残酷一些,争斗也很多,真正强者唯尊,人命如草,弱者几乎没有任何保障。
“师妹后悔了?”莫仁反问道。
徐玫摇摇头:“这些小说我早就看过了。看过之后所做的决定,如何能谈的上后悔。”
但莫仁不一样。他从前并不知道这个。
莫仁抿了一口茶,平淡地道:“师妹这是瞧不起我了。从话本中看,厮杀多,机会也多。而我莫仁,能从一个小厮成就帝王,难道会惧怕换一个环境从头开始?只要有变强的机会,我绝不会一直都是弱者。”
他言语平淡,充斥着强大的信心。
徐玫心受触动,看向莫仁的目光之中不禁生出了异彩,道:“师兄果然厉害。”
顿了顿,徐玫提醒道:“五本小说,描述的世界内容都不一样。但其中规律还是有的,都是一个由弱变强的过程。与寒冰约定的时候还剩二十来天,师兄可是都看看,应该能总结出一些规律,多一些底气。”
“这是当年洪光道长送的,锻炼神魂的修炼方法。”徐玫又拿出一本小册子,给了莫仁,道:“道长说,这里几乎没有灵气,别的难以修炼,但神魂锻炼还是能稍微起一些效果……我修炼了近三年,感觉还不错。”
“之前迷惑人心拷问隐秘的法子,就是因为我神魂远远超过常人,所起到的效果。”徐玫道。
两人要携手同行。
那么,关于她知道的,有助于将来的内容,都会与莫仁分享。
莫仁接过小册子翻了翻,见内容深奥非是立即能够上手的,就不急在这一时,将册子收了起来,问道:“师妹说,要带上朱雀?”
徐玫点点头:“寒冰说,她有成为剑修的潜质。她自己也十分愿意走。”
莫仁微微颔首,目光闪动,缓声道:“玫儿,你要清楚,到了天外,你我在这世间的身份地位已经毫无用处,三个人的起点是全然相同的,主仆关系,也就不存在了。”
徐玫怔了怔,片刻缓缓点头。她之前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不过,经莫仁一提,她也能想的明白。但她还是坚持道:“我已经答应了她。”
“我没有让你不带她。”莫仁缓缓说道:“但人心难测,到了天外,一个全新的世界……甚至她比我们两个天资更好走的更快,都是有可能的。就如同那本小说之中的门派招新之时论资质说话,假设她成为内门弟子,而我们只是外门弟子甚至更有不如,这巨大的反差之下,你和她该如何再相处?”
“时移世易,人心思变,这些都是必须要考虑到的。”莫仁道;“所以,在离开之前,我们应该与她彻谈一番。”
徐玫点头,道:“我想一想。”
不过是一个时辰的阅读,长长的小说才不过读了个开头,莫仁就有了许多的收获,与徐玫交谈很久,用了晚餐,才带着经书回到了徐府客院。
徐立前已经住进了才建成不久的王宫之中。
徐惠出嫁到了大宣,成为了大宣皇后。
徐府之中,只剩下徐夫人和夏长渊尚在。虽然王宫修筑的足够大,但两人完全没有搬进去住的意思。
徐玫当然也不会住进去。
是夜。
徐夫人派人请了徐玫过去。
月光之下,她披一件月白薄纱,仿佛肩膀上流淌着月华。
“陪我走走吧。”徐夫人道。
徐玫点点头,跟在她身侧。
“当年我知道洪光道长的来历之后,这世间流传的神仙之言我闲暇的时候也研究过。经书上那些臆想的小说话本,我也都读完了。”徐夫人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沉重了,想了想,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恩,经书里的那些小说不愧是消遣世间的东西,浪费了我不少时间,才大致翻完。”
前一段时间,于徐夫人来说,时刻都很珍贵。
而那些巨大篇幅的小说,虽然是白话看起来容易没有太多深刻的内容,但徐夫人他们都一样,不是作为消遣读的,而是想要从中借鉴到一点儿,所以还是会思考总结……加上一本本动不动几百万字的字数实在太长,耗用的时间怎么少得了。
“说心里话,外界一个个世界的确精彩纷呈,很多时候我都会心生热血,生出想要去拼搏一番,而不是短短几十年后年老死去化成枯骨。”徐夫人言语之中,有诸多感慨,发自内心。
徐玫怔愣片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必你劝。”徐夫人看向夜空,微微摇头,道:“我理智还在,不会要求同你们一起走的。”
她如今已经是将要四旬的年纪,如何还能从头来过?而修道这种事情,最是讲究年纪。少年人如同朝阳,气血旺盛,有诸多可能;中年人的血和骨都定了形,再难以突破改变;再老一些,身体就开始往下走了。
“我找你来,是有话想要问问你,不算是劝诫,只能说是解惑吧。”徐夫人略一沉吟,道:“从小到大,玫儿你像是并不热衷于习武?习武与修道,虽然层次不同,但两者路上还是有些想通之处的。至少,都需要勤奋专注,有一颗执意进取的心。”
“赵仁就不错。”徐夫人道:“他当年借用毒药练功,所受的痛苦折磨,绝非一般。”
徐夫人看着徐玫,眼中不解:“而玫儿你,懒懒散散,从两岁多十三岁,也没见你有什么成绩。若非是遇到洪光道长给你强行灌了些内力,以你原来的水平,出个门我都要天天担心。”
她可以派护卫。
但再好的护卫,又怎么抵得上自身的实力安全可靠。
就像后来,徐玫成了超一流的高手,她说要出么,徐夫人就随便她去哪儿了,一点儿都不担心。
“那我到了外面成了弱小者,娘您岂非又要天天担心了?”徐玫道。
徐夫人道:“这次不一样。这次你离开,你我母女这辈子应不会再有见面的一日。我会只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罢了,省的日日担心,过不好日子。”
徐玫心头有些难过。
她听得出来,徐夫人说这种话,并不是用这种“决绝”之语来逼迫要挟自己不要走留下来,而是她真的是那么想的,也会那么去努力。那样……其实也不错。徐玫心中想。
她勉强笑了笑,没有就此说什么,而是轻声道:“娘,女儿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秘密,谁也没有告诉过。”眼下要离开这里,将来纵有再回来的一日,也是物是人非不知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她的秘密,也就没有再隐瞒下去的意义。
“您还记得洪光道长说我天生神魂强大吗?”徐玫轻声道:“这不是没有原因的。我天生神魂强大,那是因为我是重生回来,再世为人的。”
“什么意思?”徐夫人皱眉。
“您应该还记得,我一生下来的时候,无论怎么也不肯要奶娘喂,不吃不喝,一直哭一直哭……那个时候,我是有神智的,之所以那样,是我不想活。”徐玫一直以为,她的这些记忆模糊了,但此时再次回想,却是那么清晰明白,一点儿都没忘。
那不是一场梦。
她轻轻地将前一世的自己、徐家、胡不为、大夏等等说了说,又说回当初她出生之时:“……仇恨再大,却比不过万念俱灰。所以,我一点儿不想再重新活一次,一心一意想要立即再死掉,然后真要有来世重新投胎之前,一定要喝一碗孟婆汤,什么都忘了之后,才算重新开始……”
“后来,您亲自哺乳,才让我一下子明白了,我真的是您的女儿,那金瓶撒了慌。我又想活了,所以后来就乖乖的了。”徐玫道。
“两岁多的时候,金瓶不知为何要害我,我年纪小没办法,就趁势跑到了五柳观,跟父亲学了打坐修身。”徐玫道:“那时候我很想查一查,最后是谁收买了金瓶要对我不利,对徐氏不利……但又遇到金瓶要杀掉何妈妈,我没忍住,就将她杀了。”
“再后来,许多事情就慢慢与前世不同了。”
“原来是这样。”徐夫人将徐玫所言慢慢过滤,思索了许久。
让徐玫有些意外的是,徐夫人并没有向她询问前世今生从前种种细节的意思。徐玫沉默片刻,才再次开口道:“前世,我从未见过洪光道长,更没有遇上过寒冰。亲手杀死了胡不为之后,我常常想,我重生回来,是为了什么。”
“报仇吗?胡不为背负污名一事无成地死掉了;金瓶早早死掉了,前世她背后之人今生或许连出现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大夏一连换了好几个皇帝之后也没有了,成了大宣。我的仇,已经报完了。”徐玫轻声道:“说守护亲人……眼下,徐氏有了徐元,大兄登上了王位;父亲母亲你们,还有姐姐都好好的,并不需要我守护。可以说,我的责任也完成了。”
“所以,我想,我重生回来,与洪光道长有了交集后又遇上了寒冰,应该是冥冥之中,上天在给我指一条去路……”徐玫眼中露出坚毅之色:“勤份与专注,辛苦与磨难,看了这许多话本之后,我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样啊。我明白了。”徐夫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点了点头,不再就此说什么,小花园一圈走完之后,她便让徐玫回去了。
夏长渊从一丛高大的美人蕉之后走出了出来。
他陪着徐夫人慢慢走回他们的院子,良久才道:“元真,我仍然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不愿意相信,不代表就不存在。”徐夫人平静地道:“玫儿既然有了自己的追求,一路上又有人相伴,你我又何必阻挠,让她心有不安。”
夏长渊抬头看了看天,口中喃喃道:“武功练到了极致,真的能打破这天地牢笼,白日飞升?”
徐夫人摇摇头:“不会。若真有那么容易,当年洪光道长误入此地,完全能轻易离开,而不是走的那般艰难。”
夏长渊沉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