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玫儿你说的都是真的?”徐立前动容道。
这样内容的邸报都被送到遥远的广州府来了,可见事情是过去了好些日子,基本就是尘埃落定的消息了。
“玫儿,京城,都发生了些什么?”徐夫人也看向徐玫。
上次新帝逼迫皇上退位,是她早有预料之事。因为,消息出来之后,她一点儿都不吃惊,甚至能将新帝和周太傅所用的手段都掌握了八九不离十。但这一次的一系列事件却是突如其来,她事先几乎是完全没有想过!
整个大夏,甚至整个天下,谁会想到突然发生了这种事!
就像是意外突如其来!
若说除了谋划了这一切的莫仁,徐玫应该是唯一一个有可能了解内情的人了。
徐夫人这才无比重视。
“娘,我这几天在船上细细回想,大概也算明悟了其中内情吧。”徐玫抿一口茶水润了润,缓缓说道:“事情发生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洪光仙长欲要破开天地枷锁离开此地。他乃是异世界修道之人,法力堪比世人口中的仙人,不慎误入此间,这些年所有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离开,包括他几次入徐家找寻先祖徐师的遗物,也是如此。”
“修建皇陵,也是如此。”
“他要离开,与皇陵有什么关系?”徐惠插话道。她实在觉得,一切荒谬极了:“我们徐家先祖又不是法力无比!”
徐夫人看向徐惠,目露警告。
徐立前连忙示意徐惠不要再插话。
徐玫没有在意徐惠的话。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叙述,道:“当日我接到仙长书信,信中召唤我入京觐见。仙长身份敏感,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领了两个婢女换装进了京。到了京城,按照信中地址,我找到了一个隐在深巷的道观。而道观的门就在那里,大麦和朱燕却只能看到一片围墙,看不见门。只有我能看见门。”
徐立前和徐惠悚然动容。
“进入道观,仙长说,他偶然心血来潮,便召唤我入京,为的是将之前他得到的徐师遗物交到我手中。”
“真有《浮世经》!”徐惠再次控制不住,话语脱口而出。
“徐惠。”徐夫人淡淡地看向徐惠,平淡地道:“你若是连最基本的镇定功夫都没有,我看你还是出去吧。免得将来无意之间透露秘辛,后悔莫及。”
“母亲,我错了!”徐惠立即站起来,道:“实在是女儿太震惊了。”
徐夫人平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徐惠咬了咬唇,无比慎重地道:“我徐惠保证不会将徐家任何秘密透露出去,如有违反,天打雷劈。今后更会磨练自己的养气功夫,还请母亲放心。”
她当然不能出去。
徐玫此时所言,恐将是徐家最大的秘密!她若是不知道,如何能算作是徐家嫡系一份子!不如干脆去嫁人相夫教子算了!
“坐下吧。”徐夫人点头,对徐玫道:“你继续说。”
“我得到《浮世经》之后,深感震撼,便大胆问仙长,是否需要徐家财力物力上的帮助。仙长提出十万两黄金,我坦诚能劝说母亲应下。而这让仙长满意,提点了我如何使用《浮世经》的方法。”
徐玫继续道:“而是,仙长补充了一些其他稀世宝物的要求,承诺会给出让徐家满意的交易之物。之后,我传信母亲,母亲答应了会筹集仙长所需。”
“这些交易内容暂时且不提。”徐玫再次梳理了一下,道:“当时,我通过仙长给的日限,问及仙长是否准备妥当近期需要离开了。仙长点头承认了。而离开的方法,用仙长的话说,是于地利之所布置大阵,汇聚天地之力,并真龙紫气等等,在天时正点时候发动大阵破开天地枷锁……母亲,这真龙紫气四个字,应该就是后来发生诸事的最重要缘由。”
“八月初三,徐塘管事禀告说,京城附近有三个村子遭遇诡异,整个村子一夜成空,所有人口全部被掠走,十分古怪。我找来从前供职于鹰卫的朋友询问……”徐玫将自己所经历的种种挑重要之处叙述了一遍,道:“……我所亲历的,就是这些。”
“至于莫仁如何取得了周太傅的支持,他没有告诉我,我也就不知了。但我这几日反复猜想,应当是他与洪光仙长也做了交易,用新帝性命,换取了对之前被仙长所控制的三大营的控制权。他掌握了兵权,完全可以强势掌握京城,血腥上位。周太傅或许不愿看到此景,便同意了扶持他,好让大夏江山不至于一下子就分崩离析。”
“这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不敢说就是对的。”
众人安静地听她说完,都没有立即开口,以便消化徐玫说出的这些消息。
尤其是夏长渊,他更在意的是关于莫仁的部分,毕竟莫仁是他的弟子,也是他将其送到了京城,点明他的身份,将太平观交给了他,而后才有了太平局的局座大人,最终滋长了莫仁的野心。
此时,他皱眉,面容难看地道:“大夏的皇位真的好坐?那是赵氏江山,本就风雨飘摇了,他为何要跟着再推一把力!那个位置,就那么重要!”
“所有自负的人都觉得,只有自己,才能拯救大夏危机,别人都不行。从前仁德太子如此,如今的赵仁也是一般心思。”徐夫人略微有些感慨:“在赵仁眼中,大夏现有的一切都很重要,反而新帝并不如何重要。若是能用新帝性命让洪光道长离开不再压迫皇室头顶之上,那他立即会选择那么做!”
“当机会来临之时,有些人总是眼疾手快,立即能够把握住。”
“赵仁,自负,也很谨慎聪明。大夏江山到了他手里,未必重新梳理,再树威名。”
“母亲,您对莫仁的评价,是不是太高了?”徐惠看了徐玫一眼,道:“玫儿不是说,会出大乱子吗?”
“乱子肯定会出。能不能平,那要看赵仁上位之后的手段了。”徐夫人道:“玫儿将你们骗出来,也是怕万一。”
房间内,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徐立前忍不住地道:“玫儿,胡不为他真的执行了那种命令,抓空了几个村子,抓了近千人?我实在不能相信,他会这么做。”
“当时情况下,他必须去做。”徐玫道:“他知道了新帝打算,若是不肯去做事,那新帝为了保守秘密,只能立即要了他的命。大兄莫非觉得,他是那种以死明志有大气节的人?”
徐立前动了动唇,想要肯定说胡不为就是有胸怀天下有大气节之人,但他想到徐玫刚才讲述的种种,还是闭上了嘴巴。而在朝廷邸报里,关于胡不为的部分是说,胡不为投靠了妖道,奉妖道之命调动了不知情的将士们,而后又残忍地将所有的将士也送给了妖道去血祭苍天!在新帝与妖道同归于尽之时,他见势不妙,又逃走了!
邸报上有对胡不为的通缉令!
任何人只要杀掉他,都可以到大夏官府领五万赏银!
“胡不为只是个小人物罢了。”徐夫人淡淡地道:“比起赵仁布局谋划借力打力不动声色,他还差的远,会被利用完后废弃,再正常不过。”
“母亲是说,赵仁设计了胡不为?”徐惠问道。
“不然,我猜不出,新帝一定要派胡不为出面。那并不是光彩的事情。新帝难道就没考虑过,胡不为当真有文人的气节?若胡不为真的宁肯死也不愿意接下那差事,新帝总难以对朝阳公主交代。那是他妹夫,新婚燕尔。就算不怎么喜欢,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将人往死里送。”徐玫声音平淡,仿佛含着冷意,道:“朝阳公主说过她原想过让胡不为逃走暂时躲避,但胡不为告诉他,新帝已经派了赵仁监控了他的行踪,他逃不出去。”
“妹妹,那莫仁,曾经可是跟在你身边的,没想到如此狠辣歹毒。”徐惠看了徐玫一眼,仿佛再说:想想过去那些徐玫使唤他的日子,徐玫有没有脊背冒汗感到后怕?
徐玫垂下了眼睑,像是没能够听出徐惠的话外音。
她当然不会觉得后怕。
她只是在想,莫仁为什么一定要盯着胡不为呢?新帝明明有许多位高权重的心腹。对于谋算帝位的莫仁来说,除去那些人中的一个,会比除去胡不为要划算许多。
但莫仁却选择了当时实在算不上重要人物的胡不为。
是因为……她一直都表现出很厌恶胡不为的缘故?
徐玫并不敢将自己想的如此重要。
只是此时,忍不住联想到这一点时,她仍然有些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惠儿这话不对。当年,玫儿和徐家收留庇护了他,是对他有恩的。”徐立前没有因为莫仁陷害了胡不为就将所有矛头攻向莫仁,而是十分公正,替莫仁说了好话,用来宽慰徐玫。
至于胡不为……
发生了种种事件之后,徐立前早就觉得,他仿佛再也不认识曾经那个至交了。
曾经的至交。
也就是说,现在,不再是至交了。
这也让徐立前情绪低落,安抚了徐玫一句之后,也再次沉默了。
良久。
“玫儿,你之前说得到了先祖遗物,东西呢?”徐惠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京城事变离的太远,既然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始末因由,再讨论,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将话题揭过,来点实在的。
徐玫抬眼,询问徐夫人的意思。
《浮世经》早在世间被传的神乎其神,徐夫人或许不愿意更多的人知道它的真实的样子。再说,还有从洪光道长哪里得来的东西,每一种,宣扬出去,都是让人眼红去抢夺的东西!
徐立前立即想明白这一点,拉了一下徐惠,示意她不要问。
徐惠抿了一下唇,十分不甘心。
为什么!
东西是徐玫得到的不错,徐玫是立下了大功不错,但她却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吗?
夏长渊放下茶盏,主动地道:“我胸有郁结,需要出去透透气。立前,惠儿,你们陪我走走吧。正好也看一看这所园子。”
徐立前立即站起来。徐惠最后看了一眼徐夫人,见徐夫人没有表态挽留,只能也站起来,不甘心地离开了。
宝珠也离开了。
徐夫人这才站起身,走到靠墙的博古架边,按开一处机关,打开暗示,示意徐玫同她一起走了下去。
暗室之中,有明珠生辉,却一片空空,别无他物。
“其实,《浮世经》更像是一件齐物,让大家都见识一下,也没什么。”徐玫从荷包芥子之中取出了经书,在徐夫人面前按键打开,道:“据我了解,这是一种遥远未来之后的文明产物,能够储存许多文字音像等等,另外似乎还有一种搜索信息和远程即时通信的神奇功能,但这需要一种名字被称作‘网络’的东西,我们这里显然是没有的。”
“而这经书,在先祖来处,被称作‘掌上电脑’。幸运的是,先祖是从事一名学者,从事一门叫‘社会学’的研究工作,存储了大量的有用的信息资料,包括他在太祖开国时候所拿出来的种种,依旧母亲您手上的航海图,还有一些其他的内容,总之十分繁杂,有的有大用,但更多的,是没有条件去用。”
“另外,还有一些,应该是先祖消遣所看的‘小说’和音像。因为那些显然都是虚构的是假的,所以我才只看了一点儿。”
她在其中一个音像夹中打开其中一个,竟然是男欢女爱的赤裸场面,叫她尴尬了好一阵子。另外她还翻阅了其中几本描述修道世界的小说,其中内容当真是精彩绚丽让人着迷,但几本小说描述的修道之法却又并不相同,叫人糊涂之余,才只能如作者声明一般,将其当做是“纯属虚构”的了。
但这也让徐玫更加了解了,那一位洪光道长的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未完待续)